门在凌天身后缓缓合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这声音仿佛一道分界线，将门外云顶天阙的浮华与冰冷，彻底隔绝。
门内，是宿舍熟悉的，略带杂乱的烟火气。
还有两道写满了焦灼的目光。
刘星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豹子，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何润佳则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交握，她的视线从凌天进门那一刻起，就没有离开过他。
“怎么样？”刘星猛地停住脚步，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
“谈崩了。”凌天脱下外套，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他简短地复述了包厢里发生的一切，从赵海的糖衣炮弹，到那份吃人不吐骨头的合同，再到最后那句毫不掩饰的威胁。
他每说一句，宿舍里的空气就凝重一分。
当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整个空间安静得可怕，只剩下刘星粗重的呼吸声。
“操！”
刘星一拳砸在自己的手掌上，满脸涨红，“我就知道！这帮毒瘤就没安好心！幻影传媒，圈子里出了名的脏！”
他像被点燃了的炮仗，在狭小的宿舍里再次暴躁地走来走去。
“阿天，你不知道他们的手段！他们会动用所有资源来搞你！舆论武器，那只是开胃菜！”
“他们会找水军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刷黑料，真的假的混在一起，把水搅浑！让你有嘴都说不清！”
“他们会人肉你，把你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都挖出来，断章取义，恶意解读！甚至会给你p不雅照，造谣你私生活混乱！”
“我听说，之前有个跟他们作对的主播，被他们安排道上的仙人跳，直接搞得身败名裂，社会性死亡！”
刘星越说越激动，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何润佳的脸色也变得苍白，她站起身，走到凌天身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凌天，要不……我们报警？或者，找学校？”
凌天看着朋友们为他担惊受怕的样子，心里流过一阵暖意。
他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何润佳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然后，他看向几乎要原地爆炸的刘星。
“我知道。”凌天说。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刘星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他看到凌天的眼神，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点慌乱。
只有一片平静，像风暴来临前的大海。
“跟资本比拼公关和水军，是拿鸡蛋碰石头。”凌天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动作从容不迫。
“陷入被动的口水战，只会消耗掉黑子积累起来的全部好感，正中他们下怀。”
刘星愣住了：“那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等他们的黑料满天飞，一切都晚了！”
“我们不回应。”
凌天说出这句话时，刘星和何润佳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回应？”刘星拔高了声调，“阿天你疯了？这是网络时代！沉默就等于默认！他们会把这当成你的心虚！”
“当他们准备好一池子的泥浆，兴致勃勃地等着你跳下来打滚时，”凌天抬起眼，看着刘星，“我们不跳。”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要做的，是飞到天上去，让他们连我们的影子都够不着。”
“飞……飞到天上去？”刘星被这番言论搞得彻底懵了，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完全跟不上凌天的节奏。
凌天没有再解释。
他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刘星和何润-佳立刻凑了过来，以为他要搜索什么公关案例，或者寻找可以求助的博主。
然而，屏幕亮起后，出现的却是一个塞满了图片的文件夹。
文件夹的名字是——【幻想之旅】。
凌天滑动着鼠标滚轮，一张张精美绝伦的动漫角色图在屏幕上划过。
有手持圣剑、眼神坚毅的女骑士。
有身负巨炮、表情狂傲的战斗少女。
有操纵机甲、冷酷无情的未来战士。
这些角色，每一个都充满了力量感与对抗性。
刘星下意识地想，或许凌天是想找一个更强悍、更具攻击性的角色，用新的形象来正面硬刚。
然而，凌天的手指却在不断地向下滑动，略过了所有这些充满战斗气息的角色。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张图上。
画面里，没有刀光剑影，没有杀气腾腾。
只有一片宁静而辽阔的绝美风景。
苍穹之下，云海之上，一个戴着黑色三角魔女帽的少女，骑着一柄朴素的扫帚，在空中轻盈地飞行。
她有着一头漂亮的灰白长发，在风中微微扬起。
她侧过头，仿佛听到了屏幕外的呼唤，回眸一笑。
那双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一丝阴霾，只有旅途中的恬静、好奇与纯粹的快乐。
她不是战士，只是一位旅人。
——伊蕾娜。
“就她了。”凌天轻声说。
宿舍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刘星和何润佳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个美丽、恬静，甚至显得有些柔弱的灰发魔女。
她的美，与这个充满算计和恶意的世界，格格不入。
“阿天……”刘星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脑壳又遭受到了冲击。
他指着屏幕上那个笑靥如花的少女，又指了指窗外，仿佛那里正盘踞着幻影传媒这头择人而噬的猛兽。
“在风暴来临之前，在他们把脏水泼过来之前，我要完成这套cos。”凌天没有理会刘星的错愕，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屏幕上伊蕾娜的笑脸，眼神里充满了创作的火焰。
“他们想看我愤怒，想看我恐惧，想看我狼狈地在泥潭里反击。”
“他们把一切都算计好了，只等着我按照他们的剧本走。”
“所以，我不演了。”
凌天关掉了图片，眼神里透出一股刘星熟悉的自信与决然。
“我要用最短的时间，创造出一个极致美丽、极致梦幻的作品。当漫天的污水袭来时，人们看到的，将不是泥浆里的挣扎，而是一个在云端之上，自由飞翔的魔女。”
“用绝对的美，对抗绝对的丑陋。”
“用创作的纯粹，碾压资本的肮脏。”
这番话，让刘星浑身一震。
他终于明白了凌天的意思。
不是对抗，是无视。
不是反击，是升维。
这要多强大的自信，才能在泰山压顶之际，选择静下心来，去雕琢一件与纷争无关的艺术品？
这本身，就是最高级的反击。
刘星看着凌天，这个不久前还因为画作没有灵魂而自我怀疑的阿天，此刻却散发着近乎耀眼的光芒。
他心中的焦虑与恐慌，竟然被这股光芒驱散了不少。
但他看着屏幕上那个恬静的魔女，一个问题，还是涌上了心头。
他张了张嘴，满脸不解地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的疑问：
“阿天，我懂你的意思……可是，你确定？”
“魔女，真的能对抗资本的水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