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墙地基的顺利开篇,让营地的建设充满了干劲。然而,荒岛的天气从不遵循人的意愿。在墙体开始向两侧延伸的第二天午后,天色毫无征兆地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向地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湿冷的压抑感。风停了,四周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要变天了。”林远停下手头砌砖的活计,抬头望向昏沉的天空,眉头微蹙。他常年野外生活的经验让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凯拉伸手感受了一下空气的湿度,又仔细观察云层的厚度和颜色,语气凝重:“不是普通的风雪。云层太厚,颜色发暗,可能会有一场很大的雪,而且持续时间不会短。”
阿伦正抱着一摞砖走来,闻言不以为然:“下就下呗!咱们现在有墙根挡风,还能怕下雪?”他拍了拍刚砌好的砖墙,信心满满。
“不是怕冷,”林远摇头,目光扫过堆放在露天的砖坯、木料和泥浆池,“是活儿干不成了。大雪会覆盖一切,泥浆会冻住,砖坯会受冻粉化,路面会无法通行。我们的建设得停下来。”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判断,片刻之后,细小的、夹杂着冰粒的雪末开始稀疏地洒落,打在脸上冰凉。很快,雪粒变成了鹅毛般的雪片,密集地、无声无息地倾泻而下,能见度迅速下降,远处的山林很快模糊不清。
“快!抢时间!”林远立刻下令,“阿伦,跟我把重要的工具和还没用完的草泥搬到那边岩石下面,用之前鞣制好的各种兽皮小心覆盖捆扎! 凯拉,小敏,把晾晒的干草和引火物尽量多抱到未来的厨房区域那个浅坑里,上面盖严实!”
四人瞬间从建设者转变为抢险员。林远和阿伦冲向工具堆,将石锤、木槌、水平棍等物快速搬运到一处突出的岩石下。阿伦手脚麻利地展开鞣制好的皮子,大块的狼皮裹住沉重的石锤和木槐,小块的獾皮仔细包住易损的骨针和燧石工具, 用皮绳牢牢捆扎,防止风雪侵入。凯拉和小敏则奋力将堆放的干草捆和引火物拖到计划中厨房位置那个略能挡雨的洼地,用树皮和石块压住。
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地面很快铺上了一层白色,砖块变得湿滑,未用完的草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粘性,表面结起薄冰。
“不行了,必须撤了!”林远抹去眉睫上的雪花,大声喊道,“回主洞!等雪停再说!”
他们匆忙收拾好最后一点物品,顶着漫天风雪,沿着尚未被完全覆盖的小径,艰难地撤回山下那个赖以生存的旧山洞。风雪中回望,高坡上那片刚刚有了些许轮廓的新家园,已迅速被白茫茫的大雪吞噬,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重新点燃洞内的篝火,温暖驱散了寒意,但气氛却有些沉闷。洞外是呼啸的风雪,洞内是中断的蓝图。阿伦烦躁地扒拉着火堆,溅起一串火星:“真他妈不是时候!刚砌出点样子!”
小敏忧心忡忡地看着洞外:“雪这么大,我们存的干柴不知道够不够烧到雪停……新砌的墙基,会不会冻坏啊?”
凯拉相对冷静,她一边整理着抢救回来的工具,一边分析:“墙基问题不大,砖和泥浆都已经初步固化,冻一下反而更硬。关键是后续。这场雪一旦积起来,融化需要时间,加上上冻,坡路会变得极其难行,施工至少会中断好几天,甚至更久。”
林远添了根柴,火光在他脸上明暗不定:“计划赶不上变化。大雪封山,建设只能暂停。但我们不能闲着。”他看向众人,“这段时间,我们正好可以做些洞内的工作,同时重新规划一下。”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如他们所料,大雪持续不断,天地间一片混沌。山坡上的小径被深可及膝的积雪覆盖,根本无法通行。四人被困在洞内,活动范围大大缩小。
但他们并没有真的“闲着”。林远组织大家利用这段时间,进一步加工和打磨工具。他用质地细腻的砂岩蘸水,耐心打磨石斧和砍刀的刃口,使其更加锋利;又挑选合适的燧石和骨片,制作更多箭簇和骨针。阿伦则负责修理和加固武器,将长矛的柄重新削直绑紧,检查弓弦的韧性。
凯拉和小敏则专注于后勤整理。凯拉系统地清点了洞内所有物资:熏肉、干果、葛根的数量,药材的储备,食盐和火种的余量,并在一块平整的木板上用炭笔仔细记录。她还将大家破损待修的皮具收集起来,指导小敏如何用筋线和骨针进行更精细的缝补。小敏手巧,不仅补好了磨损的皮靴和皮囊,还用边角料尝试缝制更合手的手套和护膝。
此外,训练也转为洞内进行。无法进行大范围的战术演练,他们就练习军体拳的分解动作,着重体会发力和平衡;或者进行力量训练,如举起重石锻炼臂力,模拟推拉动作增强核心力量。林远还让大家反复练习在昏暗光线下快速穿戴皮甲、捆绑装备,提升应急反应速度。
夜晚,围坐在火堆旁,讨论的重点也从具体施工转向了更宏观的规划。凯拉摊开那张画着营地蓝图树皮,借着火光,大家再次审视每一个细节。
“大雪提醒我们,以后坡顶的库房必须足够坚固、密封,能应对这种极端天气。”凯拉指着图纸,“柴棚要能防雪,最好有顶。住房的火炕和烟道设计要再优化,确保取暖效率。”
“嗯,”林远点头,“还要考虑大雪封路时的取水问题。坡顶的蓄水池必须尽快建好,而且要深,有盖。否则像现在,取水都成问题。”他们现在需要融化积雪取水,费时费力。
阿伦也提出了实际想法:“等雪停了,上路前得先清雪,最好做几副大雪鞋,不然在深雪里走太费劲了。”
这场不期而至的大雪,打乱了建设的节奏,却也给了他们一个难得的沉淀和思考的机会。它暴露了计划的脆弱性,也促使他们更深入地考虑长久生存的细节。建设并非一帆风顺,大自然随时会展示它的威严。
几天后,雪终于渐渐小了,天空露出久违的灰白。洞外的世界银装素裹,寂静无声。四人站在洞口,望着被厚厚积雪覆盖的山坡,心中既有对工程延误的焦虑,也有了对未来更清晰的谋划。雪迟早会化,路还需要继续开拓。而当他们再次踏上那条小径时,必将带着更充分的准备和更坚韧的耐心。白色的暂停,是为了更坚实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