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眼神一凛,不再犹豫。
他手指如飞,迅速删除了手机里所有与他袖扣相关的照片、浏览器的历史记录、以及林小雨发来的这条关于秦朗和秦家的关键信息!
动作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他将手机屏幕擦去自己的指纹,重新塞回苏晚的帆布包,将拉链恢复原状,仿佛从未动过。
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浊气,后背竟渗出了一层冷汗。比处理一场百亿并购案的压力更大。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个廉价的塑料杯,将里面已经凉透的水一饮而尽。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压制了心头的燥热和惊悸。
卧室里的咳嗽声还在继续。
沈砚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眼神复杂。愤怒、警惕、一丝被愚弄的冰冷,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这个被卷入漩涡、此刻正发着高烧的女孩的复杂情绪。
他不能让她出事。
至少现在不能,尤其是在他的“家”里。
沈砚再次走进狭小的厨房,重新烧了一壶热水。然后,他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顾琛准备的为数不多的“奢侈品”之一),接了一盆温水,推开了卧室的门。
苏晚蜷缩在床上,眉头紧锁,脸颊烧得通红,嘴唇干裂,额发被汗水浸透,贴在皮肤上,显得格外脆弱。她似乎被开门声惊动,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眼神涣散而迷茫,看到沈砚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手里端着水盆。
“水……冷……” 她无意识地呢喃着,身体在薄被下微微发抖,高烧带来的冷热交替折磨着她。
沈砚沉默地走到床边,将水盆放在旁边的塑料凳上。
他拧干温热的毛巾,动作有些生硬,带着一种从未伺候过人的笨拙,但力道却放得很轻。他将温热的毛巾敷在苏晚滚烫的额头上。
突如其来的温暖舒适感让苏晚发出一声细微的、如同小猫般的喟叹,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她半眯着眼,意识模糊地看着眼前这个轮廓有些模糊的男人。
昏黄的灯光下,他冷峻的侧脸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些,专注的眼神落在她的额头。
“……谢谢……” 她含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意识再次被高烧拖拽着下沉。在她彻底陷入昏沉之前,她仿佛又看到了他俯身时,左手袖口的位置……那枚样式古朴的金属扣子……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什么都没有?没有光芒?是梦吗?下午的一切……都是高烧的幻觉?
沈砚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应。
他仔细地帮她擦拭着额头的汗,又换了毛巾擦拭她滚烫的脖颈。
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颈侧细腻灼热的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陌生的触感。他强迫自己忽略,动作保持着刻意的疏离和机械。
他看着她烧得通红、意识不清的脸,下午她眼中冰冷的怀疑和此刻病中的脆弱无助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他想起她呓语中对“骗子”的痛恨,对“沈砚”名字的质问,还有林小雨信息里描述的、她曾被秦朗用偷来的袖扣欺骗感情的经历……
一个计划,在沈砚冰冷而理智的脑海中迅速成形。
他需要稳住她。需要转移她的注意力。需要利用她目前混乱的状态和高烧带来的记忆模糊。
沈砚将毛巾重新浸入温水中,拧干。
他俯下身,靠近苏晚的耳边,声音低沉而平缓,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令人安心的力量,清晰地传入她混沌的意识中:
“苏晚,听着。”
“你发烧了,烧得很厉害。”
“下午的事,你看错了。没有什么特别的袖扣。”
“我只是沈岩,一个刚入职的新人。”
“你淋了雨,房东赶人,暂时无处可去,我收留了你。”
“睡吧,别胡思乱想。明天会好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眠力量,如同冰冷的溪流,试图冲刷掉她脑海中那些关于“星尘芒”、“沈砚”、“秦朗”的混乱碎片。
苏晚在昏沉中,似乎听进去了。
她紧蹙的眉头又松开了一些,呼吸渐渐变得稍微平稳一些,只是偶尔还会因为难受而发出细微的呻吟。
沈砚看着她似乎暂时被安抚住,才直起身。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
雨已经彻底停了,天边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灰白色,黎明将至。他拿出那部廉价的“沈岩”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冷峻如雕塑的侧脸。
他拨通了顾琛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被接通,顾琛沙哑而紧张的声音传来:“少爷?!您怎么样?苏晚她……”
“她在我这,高烧。暂时没有威胁。” 沈砚的声音压得极低,冰冷而清晰,“两件事,立刻去办。”
“第一,查秦朗。秦正鸿的孙子。确认他当年是否偷用过家族收藏的‘星尘芒’袖扣欺骗苏晚,以及袖扣现在的下落。动用一切资源,我要最详细的信息,尤其是他和苏晚交往的细节。”
“第二,” 沈砚的目光扫过床上昏睡的苏晚,眼神锐利如刀,“伪造一份‘沈岩’的完整履历和背景资料。学历、工作经历、家庭情况、电子厂打工经历……要经得起查,尤其是能解释我下午修机器的‘能力’。做得滴水不漏。天亮之前,我要看到电子版。”
“另外,” 他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准备一套符合‘沈岩’身份的新衣服,尺码……照着她的身材准备。”
他报出了苏晚的大致身高体态,“还有退烧药、温度计、清淡的早餐。一小时后,送到枫林苑3栋楼下,放在消防栓旁边。不要露面。”
电话那头,顾琛显然被“秦正鸿”这个名字和沈砚的要求震得不轻,但他立刻应道:“明白!少爷!我马上去办!您自己小心!”
挂了电话,沈砚将手机丢回桌上。
他走回床边,看着苏晚烧得通红的脸。伪造履历、伪造背景、甚至伪造解释……这原本是他计划中应对更高级别调查的预案,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在了这个实习生身上。
他伸出手,再次试探了一下苏晚额头的温度,依旧滚烫。他拿起已经变温的毛巾,重新浸入温水,拧干,敷上。
窗外,灰白色的晨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进这间简陋的出租屋。
新的一天开始了,但沈砚知道,这场围绕“月薪五千”的伪装游戏,已经滑向了一个更加危险、更加复杂、也充满了更多未知变数的深渊。
而床上这个昏睡的女孩,既是引爆危机的导火索,也可能……会成为他在这场生死博弈中,一个意想不到的、亦敌亦友的关键变数。
他需要她活着,清醒着,甚至……暂时信任着他。直到他查清秦朗的底细,直到他确定顾薇的动向,直到他彻底掌控局面。
沈砚坐在硬塑椅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沉默的守护者,也像一位耐心的猎人,等待着黎明彻底到来,等待着顾琛送来伪造的“盔甲”,等待着与苏醒后、记忆可能混乱模糊的苏晚,进行一场关于“真相”的、无声的博弈。
冰冷的空气里,只有苏晚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和他自己沉稳却带着千钧重负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