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图书馆旧址,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城市边缘的荒草与夕阳残照中。
斑驳的墙体爬满了枯萎的藤蔓,破碎的窗户像空洞的眼眶,注视着这个早已将它遗忘的世界。
苏晚让司机在远处路口停下,自己徒步走了过去。
高跟鞋踩在碎石路上,发出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霉菌和植物腐烂的混合气味。
她握紧了口袋里的防狼喷雾(这是阿亮强行塞给她的“标准配备”之一),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早已失去锁具、吱呀作响的沉重木门。
门内是一个极其宽敞却破败不堪的大厅。
高高的穹顶布满了蛛网,残存的书架东倒西歪,地上堆积着厚厚的灰尘和破碎的砖石。夕阳的光柱从高处的破窗斜射进来,在弥漫的尘埃中形成一道道光路,勉强驱散了些许阴森,却更添一种时光凝固的颓败感。
“你来了。”
一个平静的女声从大厅深处的一排书架后传来。
苏晚的心猛地一紧,循声望去。
只见陈秘书从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
她依旧穿着那身熟悉的深灰色西装套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只是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消瘦,眼神却异常明亮和冷静,仿佛凝聚了所有的决绝。她手里没有拿任何东西,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晚。
“陈秘书。”苏晚停下脚步,保持着安全距离,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你找我?”
“这里很安全,我检查过了。”陈秘书似乎看穿了她的戒备,语气平淡,“没有监听,没有监控,只有老鼠和野猫。”
她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一道光柱下,停下:“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
苏晚没有放松警惕,只是点了点头:“你说。”
“那个U盘里的东西,你看完了?”陈秘书问。
“看完了。”苏晚回答,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关于老董事长和……他夫人的事。”
陈秘书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痛楚,她微微颔首:“那就好。那是我能找到的,关于顾明生罪行的最直接证据。但,还不够。”
“不够?”
“要彻底钉死顾明生,尤其是涉及到多年前的旧案,需要更完整的证据链和……一个强有力的,能让他无法狡辩的突破口。”陈秘书的声音低沉下去,“顾明生背后,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幽灵’账号的权限和操作模式,也并非他一人能完全掌控和维护。”
苏晚的心跳加快了:“你是说……还有同伙?更高层的?”
“不是同伙,是……‘遗产’。”陈秘书的用词很奇特,“顾明生继承了‘幽灵’的部分权限和资源,但他并非最初的创建者和唯一使用者。”
最初的创建者和使用者?!难道在顾明生之前,还有别人?!
这个消息太过惊人!
“是谁?”苏晚脱口而出。
陈秘书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个人或者那些人,隐藏得比顾明生更深。我查了这么多年,也只摸到一点边缘。但可以肯定的是,顾明生倒台,他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管。要么彻底切断所有联系自保,要么……会想办法接手甚至激活‘幽灵’账号残留的资源。”
她看着苏晚,眼神变得无比严肃:“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也是我留给沈砚少爷的……最后一份‘礼物’的线索。”
“礼物?线索?”苏晚不解。
陈秘书从西装内袋里,缓缓掏出了一张看起来极其普通的——公共图书馆的旧借书卡。卡片很旧,边角磨损,上面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了。
“顾明生有一个私人习惯。他极度自负,又缺乏安全感,从不完全信任电子设备。他喜欢把最重要的东西,藏在最不起眼、最容易被忽略的物理角落。”陈秘书将借书卡递给苏晚,“这是他很多年前,用某个早已失效的化名办理的借书卡。他以为没人知道。”
苏晚接过那张冰冷的卡片,翻过来看。背面只有一串模糊的、手写的数字:【A-17-04-329】。
“这是……图书编号?”苏晚猜测。
“西山图书馆旧式的图书索引编号。”陈秘书确认道,“A区,17排,4层,329号。如果那本书还在的话……里面,应该有顾明生留下的,关于‘幽灵’账号核心权限交接方式、以及可能涉及其他继承人的……‘保险’。”
苏晚看着手中这张小小的卡片,感觉它重逾千斤。这简直像是在进行一场寻宝游戏!而宝藏,是能引爆更深层阴谋的炸弹!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拿?或者直接告诉沈砚?”苏晚问出了最大的疑惑。
陈秘书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其苦涩的笑容:“我?我现在是‘失踪人口’。任何与旧系统有关的电子访问记录,甚至我的面部识别出现在这附近,都可能触发未知的警报,打草惊蛇。至于沈砚少爷……”
她顿了顿,语气复杂:“他身边未必干净。顾明生虽然倒了,但他经营多年的关系网和眼线不可能一夜之间全部清除。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你……”
她看着苏晚,目光锐利:“你是新人,背景干净,不在任何人的预料之内。由你以‘私人档案整理员’的名义,偶然发现这本书,最不引人怀疑。”
好一招暗渡陈仓!陈秘书把一切都算计好了!
“那本书……是什么书?”苏晚问。
“不知道。”陈秘书摇头,“可能是任何书。也许内容本身毫无意义,关键是他夹在书里的东西。也许书本身就是密码本。这需要你去判断。”
她看了一眼窗外,夕阳正在快速沉落,图书馆内的光线越来越暗。
“我该走了。”陈秘书低声道,“记住,拿到东西后,不要轻易交给任何人,包括沈砚身边的人。必须确保绝对安全的情况下,直接交到他本人手上。”
她说完,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向着大厅另一侧的阴影走去。
“陈秘书!”苏晚忍不住叫住她,“你……以后怎么办?”
陈秘书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天下很大,总有容身之处。替我转告沈砚少爷……保重。”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彻底融入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