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天空是深邃的靛蓝色,几颗残星固执地挂在天际。
达里尔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像一只幽灵,悄无声息地穿过宿舍区。
他的脚步轻得像猫,旧皮靴踩在水泥地上,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
他检查了他的十字弩,每一支箭矢都擦拭得锃亮,尾羽整齐。
箭袋、水壶、一把军用匕首,所有装备都被他以一种近乎本能的熟练安放在身上最顺手的位置。
当他走到军械库门口时,米琼恩已经等在那里了。
她背着那把标志性的武士刀,穿着一件合身的皮夹克,整个人像一柄出鞘的利刃,融入在晨曦前的阴影里。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朝达里尔点了点头,眼神交汇的瞬间,已经完成了所有必要的沟通。
“小心点。”
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的了望塔楼梯上传来。
是瑞克。
他一夜没睡,眼窝深陷,手里拿着两份用油纸包好的三明治,递了过去。
“肖恩让我拿来的,他说空着肚子没法打仗。”
达里尔接过三明治,塞进自己的背包,含糊地“嗯”了一声。
米琼恩也接过一个,道了声谢。
瑞克看着他们两个,这个由团队里最顶尖的两个独行侠组成的侦察小队,他心中的不安稍稍减轻了一些,但并未完全消失。
“记住,只是侦察。搞清楚他们是什么人,有多少人,有什么装备。不要接触,不要冲突。你们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知道。”达里尔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们不是去交朋友的。”米琼恩的回答则更加干脆。
他们没有再多说,转身走向监狱的大门。
t仔和奥斯卡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们合力推开沉重的铁门,只留下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达里尔和米琼恩一前一后,迅速地闪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监狱外那片灰蒙蒙的荒野里。
太阳升起,将沿途的树影拉得细长。
两人一路无话,保持着大约十米的距离,以一种极有默契的节奏交替掩护前进。
达里尔走在前面,他的眼睛不断扫视着地面,任何一根被压断的草茎,任何一处不自然的脚印,都逃不过他的观察。
米琼恩则跟在他偏后方的位置,她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两侧和身后,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埋伏。
他们很快就进入了那片被大火焚烧过的沼泽区域,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和化学品的味道。
沼泽的水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油绿色,水边躺着几具被烧得焦黑的行尸残骸,还有一些肿胀发臭的动物尸体,大部分是野猪和鹿。
瘟疫的源头虽然被找到了,但这里的生态显然还没有恢复。
“他们离这里很近。”达里尔蹲下身,捻起一点泥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他指着不远处一小块干地上的痕迹,“有脚印,很新,至少有五六个人从这里经过。他们不怕这地方。”
米琼恩走到他身边,看着那些脚印。
脚印很深,鞋底的花纹清晰,是军靴。
这说明对方的体重不轻,而且装备精良。
“他们为什么不怕?”米琼恩问出了两人心中共同的疑惑,这场瘟疫差点毁了监狱,这些人却敢在污染源附近扎营,这本身就极不正常。
“不知道。”达里尔站起身,目光投向远方那缕炊烟升起的山丘,“答案应该就在那儿。”
他们没有走直线,而是选择绕了一个大圈,从山丘的背风坡向上攀登。
山丘上覆盖着茂密的松林,为他们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越是靠近山顶,他们越是小心,每走一步,都要先确认落脚点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终于,他们抵达了山顶附近的一处岩石堆后面,从这里,可以清晰地俯瞰到山丘另一侧的一片林中空地。
那里就是炊烟的源头。
一个临时营地。
达里尔举起望远镜,眉心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米琼恩也凑了过来,接过他递来的另一副望远镜。
营地不大,搭建着三四个简易的军用帐篷。
一堆篝火正在燃烧,上面架着一个铁锅,里面炖着什么东西,散发出肉类的香气。
营地里一共有八个人,全都是男性。
他们个个身材高大,肌肉结实,剃着短寸或者干脆就是光头。
大部分人都穿着迷彩裤和深色的背心,手臂上布满了文身。
他们看起来不像普通的幸存者,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雇佣兵小队,或者……一个纪律严明的帮派。
他们没有女人,没有孩子,没有老人,只有一群正值壮年的男人。
这本身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在末世里,一个成分如此单一的团队,往往意味着掠夺和暴力。
这些人显得非常放松,有的人在擦拭武器——清一色的自动步枪和手枪,火力相当可观。
有的人靠在树上抽烟,彼此间很少交谈,但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充满了默契。
还有一个人,正拎着一个水桶,从不远处一条浑浊的小溪里打水,然后直接倒进营地的饮水桶里。
那条小溪,正是被化学品污染的溪流的上游分支。
达里尔和米琼恩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浓重的惊疑。
这些人,不仅在污染源附近扎营,甚至在直接饮用这里的水。
可他们的状态看起来好得不能再好了,精力充沛,动作矫健,没有一个人表现出任何生病的迹象。
篝火旁堆着几具被剥了皮的野兔,显然是他们今天的收获。
这证明他们有足够的狩猎能力,不愁吃喝。
“这不可能。”米琼恩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除非他们有解药。”达里尔放下望远镜,眼神变得无比凝重,“或者……他们本身就是免疫的。”
两种猜测,无论哪一种,都让这个神秘的团队变得更加危险。
如果他们有解药,他们是如何得到的?
是自己研发的,还是从某个秘密的机构里找到的?
如果他们是天生免疫,那他们又是什么人?
就在他们思索的时候,营地里发生了变化。
那个打水的男人将水桶放下后,似乎觉得有些无聊,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随手朝着他们藏身的方向扔了过来。
这似乎只是一个无意识的举动。
石头“嗖”地一声飞过树林,力道十足,最终“啪”地一声,砸在距离他们藏身的岩石不到三米远的一棵松树上。
达里尔和米琼恩瞬间屏住了呼吸,身体一动不动,像两尊石像。
扔石头的那个男人似乎什么也没发现,他只是咧嘴笑了笑,转身走回了火堆旁。
但另一个正在擦枪的男人,一个脸上有一道长长刀疤的光头,却在那块石头砸中树干的瞬间,猛地抬起了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直直地扫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他的眼神里没有疑惑,而是一种近乎野兽般的警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达里尔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他握着十字弩的手,青筋微微凸起。
旁边的米琼恩,右手也已经悄然按在了刀柄上。
他们暴露了吗?
那个刀疤脸男人盯着他们藏身的方向看了足足有十几秒。
林中的风吹过,松涛阵阵,除了鸟鸣,再无其他声响。
最终,刀疤脸男人似乎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他缓缓地收回了目光,低下头,继续擦拭他那支保养得极好的m4卡宾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