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里的空气仿佛在瞬间被抽空。
亚伦张着嘴，大脑一片空白。
他准备好的所有说辞，所有应对各种情况的预案，在林疏月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面前，全部土崩瓦解。
这不是审问，是摊牌。
对方掀开的，是他所有的底牌。
埃里克、亚历山大、信号弹……这些是他们最核心的机密，是确保招募官安全的最后防线。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却像读说明书一样，将它们一字不差地念了出来。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的人，每一寸皮肤都暴露在对方冰冷的视线之下，无所遁形。
恐惧，一种远超被行尸包围的恐惧，从他的脊椎一路窜上头顶。
达里尔默默地观察着亚伦的反应，手指始终搭在十字弩的弓弦上。
“你……你们到底是谁？”亚伦的声音干涩发颤，他甚至忘记了自己额角的疼痛。
“我们是谁不重要。”林疏月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平静地直视着他，“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们是谁。我知道迪恩娜·门罗，我知道她领导着一个与世隔绝的社区，你们有墙，有太阳能，有水，但你们缺少一样东西。”
她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缺少真正懂得如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的人。你们的防卫很脆弱，你们的人民太过安逸。亚历山大就像一个熟透了的桃子，外表光鲜，但只要有足够强大的掠食者发现你们，就能轻易地将你们连皮带核一起吞掉。”
亚伦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林疏月说的每一个字，都很对。
这正是迪恩娜启动“招募计划”的根本原因。
他们需要新鲜血液，需要像瑞克团队这样经历过血与火考验的战士，来加固他们脆弱的和平。
可这些，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他们之中有叛徒？
不可能，每一个外出的人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
“所以，现在我们来谈谈条件吧。”林疏月靠回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膝上，“不是你们招募我们，而是我们，来决定要不要接纳你们。”
这句话让亚伦彻底懵了。
接纳……他们？
这和他设想的剧本完全是两个方向。
他才是那个手握“天堂门票”的使者，他才是那个给予对方希望和机会的人。
怎么现在，他反而成了被审判、被挑选的一方？
“我……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亚伦试图稳住心神，找回一丝主动权，“我们的社区很安全，我们有……”
“你们有的是一个空壳子。”林疏月毫不留情地打断他，“而我们，有能力填满它，或者，敲碎它。”
亚伦的冷汗下来了。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说错一句话，眼前这个看起来文静的女人，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那个男人能毫不犹豫地把他打晕扛回来，就证明了这是一个行事百无禁忌的团队。
瑞克适时地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股领袖的威严：“她说得没错。现在，由我们来提问。你的社区，有多少人？多少战斗人员？武器储备如何？食物和药品的储备能维持多久？”
林疏月虽然已经和瑞克等人说过有关于亚历山大的事，但是她并不记得所有细节，所以，瑞克还是想听亚伦亲口说一说那个社区。
一连串的问题，让亚伦彻底放弃了抵抗，他知道，在这些拥有未知情报来源的强者面前，任何隐瞒和谎言都毫无意义，甚至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他开始一五一十地回答瑞克的问题。
社区大约有六十名居民，大部分是末日爆发前就住在那里的原住民。
真正的战斗人员，只有他和另外两三个人，其他人最多只在紧急情况下摸过枪。
武器只有一些手枪和步枪，弹药储备并不算多。
食物和药品依赖外出搜集，但由于战斗力不足，他们不敢走得太远……
随着亚伦的叙述，一个更完整的亚历山大形象呈现在众人面前。
那确实是一个世外桃源，但也是一个巨大的、不堪一击的玻璃温室。
听完亚伦的坦白，林疏月点了点头。
这和她记忆中的信息基本一致。
“很好。”她说，“看来你很诚实。那么，作为你诚实的奖励，我们给你一个机会。”
“明天，你带我们的人去你的社区。”林疏月说道，“不是全部，一个小组。我们会亲自去评估亚历山大是否值得我们‘投资’。”
“评估？”
“对，评估。”林疏月强调道，“我们会考察你们的防御、资源、以及你们的领袖，迪恩娜。然后，我们会决定，是选择与你们融合，还是……将你们从地图上抹去，然后接管那个地方。”
亚伦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不是合作，这是赤裸裸的吞并威胁。
他感觉自己不是招募来了一个强大的盟友，而是引来了一头史前巨兽。
他甚至能想象到，当迪恩娜听到这番话时，会是怎样震惊和愤怒的表情。
但他别无选择。
“我……我同意。”亚伦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他知道，拒绝的下场可能更糟。
“很好。”林疏月站起身，“瑞克，你来挑选评估小组的成员。达里尔和米琼恩必须去。”
“那你呢？”瑞克问。
“我留在监狱。”林疏月看着亚伦，“我需要确保我们的大本营万无一失。而且，我也需要和我们的‘客人’，好好聊聊他那个搭档埃里克的具体位置和接头暗号。我们得确保，在评估小组安全返回之前，不会有任何多余的信号弹在天上炸开。”
亚伦听到这话，浑身一颤。
他明白，自己和埃里克，都成了人质。
这场交易，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他的社区，能够通过这群“魔鬼”的评估。
当晚，瑞克、达里尔、米琼恩、肖恩和格伦组成了一个五人评估小组，准备第二天一早出发。
莫尔因为“办事粗暴”被勒令留守，他对此颇有微词，嚷嚷着自己立了功却没捞到出外勤的好处，最后被林疏月一句“情报部长需要坐镇后方，分析第一手资料”给安抚住了。
深夜，林疏月独自一人来到医务室。
亚伦还没睡，他靠在床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天花板。
“睡不着？”林疏月拉开椅子坐下。
“换做是你，你也睡不着。”亚伦苦笑。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害怕，不安，觉得自己引狼入室。”林疏月平静地说，“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不是引来了狼，而是为你的羊群，找到了一群真正的牧羊犬？”
亚伦愣住了。
“亚历山大需要我们，亚伦。没有我们，你们迟早会被行尸，或者比行尸更可怕的人吞噬。而我们，也需要一个更大的家，一个能容纳更多幸存者，能让我们重建文明的地方。”林疏月看着他，“这不是吞并，是融合。强者保护弱者，弱者提供家园，这才是末世里最合理的生存法则。”
她从口袋里拿出那盒苹果酱，放在亚伦的床头柜上。
“我们不是魔鬼，亚伦。我们只是想活下去，并让更多的人活下去。明天，让瑞克他们看看真实的亚历山大，也让你的同伴看看我们。他们会做出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