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牛婶和姜二花，社员们的气氛好了不少。
家家户户都等着半年一次的分粮，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去说别人家的事儿，别人家过得再差，自家的日子也不会变好，何必呢。
再说了，姜闯还在呢。
虽然不在家，但县领导都亲自来大队了，这说明啥，说明姜闯在县里都挂上号了！
这好日子眼看着就要来了啊！
他们是傻了才会在宋知青面前嚼舌根。
这不，牛婶一走，就有人跟宋幼宁卖好。
梅花婶就排在宋幼宁前面，她先是紧张地左右张望，见大家的注意都在分粮上，才小心地凑近宋幼宁，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
“小秋妈，你不知道，你没来的时候，你那二姑跟牛婶一唱一和，说话可难听了，说你扣着文娴，不给她找人家，就是为了把人拘在家里，好挣工分养活你们一家呢！”
宋幼宁一愣，这才发现，文娴在大队里已经算是老姑娘了。
这几年不是没人来给姜文娴说亲，但都被姜文娴给拒了，渐渐地就有传言说她眼光高，也就没有媒人上门了。
宋幼宁以前提过这事儿，但姜文娴只说没有看对眼的。
她一想，家里又不是缺钱要卖女儿换彩礼，肯定要文娴自己看中才行，再说了，姜闯又不在家，她做不了这个主。
于是拖着拖着就到了现在。
没想到竟然传出了这种流言。
姜文娴瞪圆了眼，也有些不可思议，“这都是谁说的胡话，我不想嫁人，难道我嫂子还能逼着我嫁不成？”
再说了，也不看看那些上门的都是什么人，全都是一些好吃懒做的二流子，无非是看中了她干活勤快，想让她嫁过去伺候一家人。
“可不是胡话嘛，我听了都气得不行，还说到了姜闯呢，说他是白眼狼，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压根没把文娴和文维当亲弟妹照顾。”
“还说你们家建房子用的是文振的那笔抚恤金，说你们嘴上说的好听，要留给小成，实际上早就花了。”
梅花婶见两人搭茬，越说越兴奋，恨不得把自己听到的，一股脑全说出来。
“放屁！我们家房子建了一半的时候，大哥才没的，怎么可能是花的那笔钱！”姜文娴差点破口大骂。
这特么是谁传出来的，也太不着调了，全是胡说八道！
宋幼宁也沉了脸。
这些话她是第一次听到，要是传开了，对姜闯的名声极为不利。
梅花婶见二人脸色不好，干笑两声，“我就说，小秋妈都要给小成办十岁礼，哪可能昧下文振的抚恤金。这话我也就敢跟你俩说，你们可千万别说是我传的。”
她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宋知青现在在领导面前说得上话，说不定能帮她家男人拿下支书的位子，再不济，记分员的位子总能帮着争一争吧。
也就那些傻缺，不来跟宋知青套近乎，反而还跟着姜二花一起在背后说坏话。
宋幼宁沉了沉气，突然抬手拍了拍梅花婶的胳膊，“婶子，今儿要不是你透个底，我们还蒙在鼓里。”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水果糖，塞进梅花婶掌心。
“等忙完分粮，来家里喝口茶。”
梅花婶攥着糖块，眼睛亮得像点了灯，嘴里却假意推辞：“使不得使不得，这点小事算啥。”
余光瞥见几个社员投来的目光，她慌忙转身，跟上前进的队伍，似乎生怕跟宋幼宁扯上关系。
姜文娴看着梅花婶瞬间变脸的模样，忍不住“呸”了一声，“墙头草！嫂子，你怎么还给她糖呢！”
宋幼宁望着梅花婶扭动的背影，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又点了点姜文娴的额头。
“小文娴，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墙头草也有墙头草的用处。”
墙头草能有什么用？
姜文娴一脸迷惑，却也不细想，这种动脑子的活儿还是交给嫂子，她适合动手。
队伍前进得很快，一会儿就轮到了宋幼宁和姜文娴二人。
会计捏着工分本核算工分，抬头一瞧，忍不住叹了口气，“宋知青，你说你一个大人，咋半年的工分跟孩子差不多，这么点粮食，咋撑到下次发粮啊？”
宋幼宁难得脸红了。
她来下乡前，连厨房都没进过，更别提下地了。
每天跟着孩子们割猪草就已经废了老鼻子劲了，就连这，都还是她用糖果哄了几个孩子帮着她一块儿割的。
为此，大队里的人没少笑话她。
会计见她一脸窘迫，摆了摆手，“好了好了，这话你都听出茧子了，文娴这半年都是满工分，一共1840工分，宋知青差了点，一共是632工分，你们俩看看有没有错，没错的话按个手印。”
宋幼宁只觉得脸上发烫，会计还给她留了面子，只说差了点。
这哪是差了点，这分明连文娴的零头都没有。
姜文娴等她按完手印，安慰道：“嫂子，没事儿，你又不是这块料，再说了，你又不靠这个吃饭。”
她说后半句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就连会计都没听见。
宋幼宁已经释然了，下地什么的，她是真的不行，同时心里也更加感激大嫂。
要不是大嫂在京市为她牵线搭桥，为了能吃饱，她估计真得一天到晚都在地里才能挣够工分。
两人的工分加一块儿，一共能领三百斤粮。
会计一边扒拉算盘珠子一边念叨：“细粮给你们一百五十斤，粗粮一百五十斤，细粮是碾的新米，粗粮有木薯、红薯，还有半袋玉米粒。”
“木薯得好好泡两天，不然有毒。” 会计突然抬头，冲宋幼宁着重强调。
“你可别犯糊涂，去年隔壁村就有人煮木薯没处理干净，一家子全进卫生所了。”
这种事儿乡下人都知道，用不着叮嘱。
但就看他和宋知青打交道的这几年，会计也看出来了，这宋知青以前就是个娇小姐，要是不叮嘱，只怕不知道这事儿，万一吃出毛病就不好了。
不得不说，会计还是高估了宋幼宁。
他以为宋幼宁现在都嫁人了，既然不下地，那厨房肯定是要进的吧，总不能让文娴在地里累死累活完，还要回来烧饭给嫂子吃吧？
宋幼宁连忙点头，心里暗暗记下这些注意事项。
姜文娴已经利落地解开麻袋，把木薯和红薯往筐里装，玉米粒则用旧报纸仔细包好。
“这玉米磨成粉，掺着米煮粥，能顶饱。” 她小声给宋幼宁解释。
会计怪异地看了两人一眼，都来乡下六七年了，这种事还要说？
这宋知青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啊。
他暗自摇头，这样的人，还真只有姜闯那小子娶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