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的死寂持续了足足五秒。
直到医疗人员抬着担架冲上来，那个僵在半空的裁判才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回过神。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不省人事的张龙身边，飞快地检查了一下瞳孔和脉搏，确认只是昏迷没有生命危险后，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站起身，看向那个已经收回拳头、神色平静得仿佛刚刚只是拍死了一只蚊子的少年，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骇然。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举起苏砚的手，声音因为过度震惊而有些变调：
“A-07赛区，胜者——苏砚！”
这一声宣告，如同投入滚油里的一瓢冷水，瞬间引爆了整个区域。
“哗——！”
压抑到极致的寂静被山崩海啸般的议论声彻底撕碎。
苏砚没有理会这一切，他对着裁判微微点头致意，然后转身，平静地走下擂台。路过选手准备区时，他恰好与那几个之前还在嘲讽他的苏家堂兄弟擦肩而过。
那几人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像是活吞了一百只苍蝇，震惊、嫉妒、难以置信交织在一起。其中一人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仿佛眼前的苏砚是什么洪荒猛兽。
苏砚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却将周围的议论声清晰地收入耳中。
“我操！刚刚那是什么？我他妈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一拳……就一拳？张龙可是黄带巅峰啊！就这么躺了？”
“那小子是谁？苏砚？就是那个苏家废物？开什么国际玩笑！”
“肯定是运气！绝对是运气！你们没看见吗？张龙冲得太猛，自己没站稳，刚好被他蒙上了一拳！”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这张龙也太轻敌了，简直是耻辱！”
大部分人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下意识地将这场颠覆认知的胜利归结为了“运气”。毕竟，一个声名狼藉的废物，一拳Ko一个小有名气的选手，这种剧本除了“运气”二字，他们找不到任何更合理的解释。
但在人群的角落里，几个前来观赛的道馆教练和资深武者，却看得脊背发凉。
“运气？”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教练喃喃自语，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那一拳的时机、角度、发力的瞬间爆发……简直就是教科书。不，比教科书还要恐怖。那不是技巧，那是本能，是野兽般的战斗本能。这小子……是个怪物。”
……
选手专属休息室内。
“砰！”
一个几乎满装的矿水瓶被狠狠砸在墙上，水花四溅。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方廷皓脸色铁青，一把揪住前来报信的跟班的衣领，眼神凶狠得要吃人。
“皓……皓哥，”那跟班吓得浑身哆嗦，结结巴巴地重复道，“张……张龙他……他被那个苏砚，一拳……就一拳给Ko了……”
方廷皓一把将他推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Ko了？被苏砚？那个在他眼里连条狗都不如的废物？
他脑海里第一反应不是苏砚变强了，而是——羞辱！这是赤裸裸的羞辱！那个废物，一定是在用这种方式向自己挑衅！他竟然敢！
“好……好得很！”方廷皓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英俊的面孔因为愤怒而扭曲，“我本来还想让他在擂台上多待几轮，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绝望。既然他这么迫不及待地找死，那我就成全他！”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是我。帮我安排一下，下一轮，我要让苏砚对上‘屠夫’赵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皓哥，赵海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去年就因为失手打残过人。用他对付一个新人，是不是……”
“按我说的做！”方廷皓直接打断了对方，声音里透着不容置喙的残忍，“我要让那个废物，躺着被抬出赛场！”
挂断电话，他看着窗外体育馆鼎沸的人声，眼神阴冷如冰。
苏砚，你这条不知死活的狗，我会亲手敲断你所有的骨头，让你明白谁才是你永远都惹不起的主人！
另一边，选手通道的出口处，尹恩秀静静地站着。
她没有离开，而是反复播放着手机里刚刚录下的那段只有十几秒的视频。
一遍，两遍，十遍……
她看得越多，那颗一向古井无波的武道之心就跳得越快，一股前所未有的心惊感攫住了她。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别人眼里，苏砚那一拳或许是运气，是巧合。但在她这位少女宗师眼中，那一拳里蕴含的东西，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后发先至，意味着对时机的把握已经妙到毫巅。
精准命中，意味着对人体弱点的洞察力超乎常人。
最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一拳的力量。看似轻飘飘，却能在瞬间爆发出击溃一个壮汉的动能。这说明苏砚对自身力量的控制，已经达到了一个收放自如、凝而不散的精妙境界。
时机、眼力、控制力。这三者，无论哪一项，都不是一个“旁系废柴”能拥有的。
这绝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苏砚。
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七岁那年的场景。几个苏家本家的孩子抢走了她的发卡，瘦弱的苏砚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是张开双臂挡在她面前，结果被推倒在地，哭着也攥紧拳头不肯认输。
那个从小跟在她身后，体质孱弱，连最基础的马步都站不稳的苏砚。
那个每次被欺负，都只会默默忍受，用倔强的眼神看着她的苏砚。
什么时候，他拥有了这样连自己都感到心悸的力量？
尹恩秀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划过，一遍又一遍地暂停、慢放着苏砚出拳的那个瞬间。
画面定格，少年清瘦的身影，平静的侧脸，古井无波的眼神。
一切都那么熟悉，却又陌生得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慌乱。
……
对于外界掀起的轩然大波，苏砚一无所知，也毫不在意。
他离开了喧嚣的体育中心，坐上公交车。随着肾上腺素缓缓褪去，他感觉到了一丝异样。那股从废弃道馆签到来的【杀伐】之气，此刻在他体内蠢蠢欲动，像一根根细小的尖刺，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心中升起一股无端的暴戾与烦躁。
他需要一个足够安静、平和的地方，来签到新的情绪，中和这股副作用。
江海市图书馆，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这里是整个城市最安静的地方之一，空气中弥漫着书本的油墨香和知识沉淀下来的宁静气息。他轻车熟路地走到历史区的最深处，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坐下，将外界的一切纷扰隔绝。
“签到。”
他在心中默念。
【叮！在知识的海洋中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冷静（蓝色品质）’x5份！】
话音刚落，五道清凉如水的蓝色光流凭空出现，缓缓融入他的四肢百骸。
苏砚立刻感觉到，体内那股如同荆棘般扎人的【杀伐】之气，像是被一场清凉的春雨浇灌，尖刺被抚平，暴戾与躁动渐渐消散，最终化为纯粹的力量沉淀下来。他的头脑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思维运转速度都似乎快了几分。
他尝试着再次开启【神级战斗直觉】。
这一次，他发现自己的“视野”变得更加清晰，对周围环境的细节分析能力，比之前强了不止一个档次。如果说之前的战斗直-觉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那么【冷静】情绪的加入，就如同为这台计算机安装了最顶级的液氮散热系统，让它的运算效率和精准度都得到了质的飞跃。
“原来【冷静】还有这种作用。”
苏砚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眸光澄澈如洗。
他拿起一本关于古代战争史的书，随意翻阅起来，心神彻底沉浸其中。
至于下一场比赛，他已经开始有些期待了。
他要用一场又一场无可争议的胜利，让所有人都闭上嘴。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不是运气。
是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