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将神京这座钢铁丛林染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暖色。
一间位于旧城改造区的待拆迁楼房内，苏砚和尹恩秀暂时落脚。
这里灰尘遍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混凝土的生冷气息。
尹恩秀用一块还算干净的布，小心翼翼地为苏砚重新包扎伤口。
他的恢复力惊人，仅仅一夜，那道狰狞的伤口边缘已经开始收口，不再像之前那般触目惊心。
苏砚靠在斑驳的墙壁上，拿出了那个军用级的通讯器。
按下开关，屏幕亮起，经过几秒钟的信号搜索和加密链接，一个熟悉的头像跳了出来。
钱多多的脸几乎是瞬间就占满了整个屏幕，背景还在剧烈晃动，像是在一辆飞驰的车里。
“砚哥！你还活着！操，吓死我了！”
钱多多的声音又大又急，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他妈一晚上没睡，盯着你们的定位信号，看到你们进陵园就断了，后面又冒出来一大堆红点把那围了，我差点就报警了……不对，我差点就冲过去了！”
“我们没事。”
苏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语无伦次。
“城里情况怎么样？”
提到正事，钱多多的表情立刻垮了下来。
“糟透了。非常糟。”
他调整了一下摄像头，背景里能看到飞速倒退的街景。
“全城戒严，出城的路口都设了临时关卡，盘查所有人和车辆。天上全是无人机，跟苍蝇一样。你们的通缉令已经贴满大街小巷了，赏金高得离谱，我看了都想举报我自己。”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
“联盟这次是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动用关系查了一下，昨晚围剿陵园的就是联盟的直属行动队‘清道夫’，全是精英。你们能躲过去，简直是奇迹。”
“我需要情报。”
苏砚直奔主题。
“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钱多多像是邀功一样，屏幕里的脑袋凑得更近了。
“我联系上了一个人，神京地下的情报贩子，道上人称‘老鼠’。这家伙胆小如鼠，但路子野得很，只要给钱，联盟总部的厕所用纸是什么牌子他都能给你搞到。”
钱多多脸上露出一抹肉痛的表情：
“为了让他开口，我把我珍藏版的游戏机、跑车模型……总之，我把这几年的零花钱全砸进去了！那家伙贪得要死！”
苏砚没理会他的抱怨。
“让他上线。”
“得嘞。”
钱多多的头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断旋转的像素化老鼠图标。
几秒后，一行经过加密处理的文字，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了出来。
【钱货两清，概不赊账。问吧，时间宝贵。】
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我很忙，你快点”的不耐烦。
“联盟和归一会，现在是什么动向？”
苏砚问。
像素老鼠旋转得更快了，文字刷新。
【联盟内部不是铁板一块。周镇雄的激进手段，让很多老派武道家很不满，觉得他背弃了武道精神，成了权力的狗。这些人现在不敢明着反对，但都在观望。你如果能掀起大浪，他们不介意顺水推舟。】
【归一会更麻烦。他们像一群躲在暗处的毒蛇，联盟的搜捕是天罗地网，声势浩大；他们的追杀，无声无息，但更致命。我的人说，已经有归一会的‘执行人’进入神京了。碰上他们，你最好先给自己准备好棺材。】
尹恩秀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联盟的天罗地网已是无处可逃，暗处竟还有归一会这种无声无息的毒蛇。
这哪里是逃亡，这分明是走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钢丝上。
苏砚的神情没有变化，他继续通过文字输入下一个问题。
“我要知道关于‘历史断层’和‘心法’的一切。”
这个问题发出去后，屏幕上的像素老鼠停顿了很久，久到钱多多都忍不住切回语音频道，小声问：
“砚哥，是不是掉线了？还是那孙子收了钱想跑路？”
终于，新的文字蹦了出来，但这次的速度慢了很多，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迟疑。
【这是禁忌。你问的东西，足以让你死一万次。】
【加钱。】
钱多多在另一头破口大骂：“我操！你他妈坐地起价！”
苏砚没理他，直接输入：
“说。”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好吧，看在钱和你够胆的份上。‘历史断层’和‘心法’，这两个词在联盟的资料库里是最高加密等级。没人知道一百多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所有关于‘心法’的传承几乎断绝。但有传说……】
【传说，近代有几位不世出的大宗师，他们预见到了武道的歧路，因不满联盟只重‘形’不重‘意’的理念，曾齐聚一处论道，想要为武道寻找新的出路。之后，这些人便一同销声匿迹了。】
苏砚的瞳孔微微收缩。
“什么地方？”
【西岳华山。】
老鼠的文字继续刷新。
【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也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但有人说，他们在华山之巅留下了一些东西。联盟曾经封锁过那里，进行过地毯式搜索，结果一无所获，最后也就不了了之。那里，或许有你想要的答案。具体地点，论剑台。】
信息到此为止，像素老鼠的图标闪烁了几下，直接黑屏下线，干脆利落。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苏砚关掉通讯器，站起身，走到破旧的窗户前。
窗外，是高楼林立的城市，车水马龙，秩序井然。
但在这份秩序之下，暗流汹涌。
华山。
他有了下一个目的地。
“我们要去华山？”
尹恩秀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
她已经从刚才的对话中，明白了苏砚的意图。
“嗯。”
“可是，从神京到华山，路途遥远，沿途全是关卡和监控，我们怎么过去？”
尹恩秀提出了最现实的问题。
他们现在寸步难行，更别说横跨上千公里。
“正常的路，走不通。”
苏砚的目光从繁华的都市，转向了地图上那片广袤的绿色区域。
“那就走不寻常的路。”
他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上神京与华山之间，那条绵延起伏的山脉。
秦岭。
华夏的龙脉，一道天然的巨大屏障。
那里有广阔的无人区，地形复杂，气候多变，是现代交通网络也无法完全覆盖的区域。
“我们要……穿过秦岭？”
尹恩秀有些意外。
那不是寻常的登山郊游，而是真正的荒野求生，危险重重。
“对。”
苏砚的计划清晰而疯狂。
“从这里向南，进入燕山山脉，然后一路向西，沿着太行山南下，最后横穿秦岭，直达华山脚下。全程避开城市，只在山野中穿行。”
这是一条用双脚在华夏版图上画出的巨大弧线，一条最原始、最艰难，也最安全的路线。
尹恩秀看着苏砚坚毅的侧脸，看着他眼中那份不曾动摇的平静，她心中的所有疑虑和担忧，都化作了一股坚定的力量。
她没有再问任何问题，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我们走。”
这条路再难，只要是和他一起，那就没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