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然将时愿当成妹妹了,将她打扮,不想让别的男人看妹妹不是很正常。
而且他也不必拒绝时愿了,对自己妹子好怎么了?
什么三宫六院,他以后一定只娶个温柔贤惠,一同爱妹妹的好妻子。
身材魁梧些,皮肤黝黑一点,这样小阿狸不会看了吃醋。性子喜静不爱说话,哑巴最佳。也不爱出门,若日日在房间,叫他不要看到最好。
最好能同意他去哄小阿狸睡觉,不不不,最好还是晨时唤她起床,看她顶着乱糟糟的发团赖床。
同意他替阿狸剔去鱼肉的细刺,将温热的莲子羹推到她手边,在廊下带她扑流萤。待到冬夜雪满庭,就拥着阿狸窝在炭盆边取暖。
想到日后的日子,楚曜这一路堵着的气瞬间通畅了。
好像也没考虑过从哪找一位既贤惠温柔又孔武有力粗糙健壮的女子。
“小阿狸~”
时愿扭头看向呼唤自己的人。
楚曜低头看着少女转过来,两人四目相对。终究是楚曜盯着那双湿漉漉的眸子败下阵来。
“唤我小字好不好。”
时愿吃了他这么东西,也不好意思不说了。从回忆里他那一箩筐的话语中,挑出来他曾说过的名字。
“阿珩…”
听到自己的表字被女孩糯糯软软的声音叫出来,楚曜觉得竟比那糖藕还甜蜜。
心里忍不住将自己的好东西都倾倒出来,就像有些孩子家里来了小朋友,将所有玩具都翻出来展示一样。
也恨不能立刻将自己策马挥鞭、驰骋平原的快意人生都讲与她听,邀与她看。
“可想去跑马?”
耳畔一热,少年声音响起,颇有几分撩人。
时愿本就莹润的杏眼倏然亮起,可转瞬又黯淡下去,埋头道:“我…我不会。”
爹爹许诺的生辰礼物时那日场景突然在时愿眼前浮现…
那年她踮着脚趴在马厩围栏上,爹爹宽厚的手掌抚过她发顶,说等及笄那日,定要送她一匹通体红似晚霞的小马。
可是……
楚曜见她本是亮晶晶的眼睛红了眼眶,他呼吸一滞,恐是触碰阿狸心中不悦之事了。
不会跑马是件不高兴的事情吗?
想到马场上,一堆男女纵马飞驰,她一个人孤零零站着羡慕看他们,周围人嘲笑声传来,小阿狸红着小脸掉眼泪的小模样。
他被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惊得脊背一凉。
“我教你,同我共成一骑。骑马有何可怕,不过就讲究……”
时愿没听懂,但看他边说边动作破涕为笑。
楚曜也笑了,他发现自己安慰时愿很有天赋。
都不太清楚对方什么意思,各自交流各自的,结局居然还能达成共识。
两人最后笑眯眯的去跑马了。
楚曜小心翼翼换下那蓝色衣袍,将它安置妥当后,欲包下整座马场独教小阿狸骑术时,却不想平素一同跑马的世家子弟突然现身。
“殿……”
楚曜一个眼神杀过去。
“曜儿哥…”
他脸色微不可察的放松下来:“本公子陪妹妹来跑马,将平时的宝马牵出来。”
这些世家子弟本就真心服他,和太子身份无关。谁叫人家从课业骑射都比你厉害呢。
都是顶尊贵家中贵子,自然也并未有什么身份差异太大与否。
“得嘞,那可是连碰都不让外人碰的宝贝。”说着不由自主的去看太子爷身后的女子。
时愿抓着楚曜的后背,整个脸都颤颤的埋进去。
邱梓禹好奇的讲着:“那汗血宝马离了曜儿哥,都不肯让别人骑了的。”
时愿听着他们的对话,悄咪咪从楚曜身后探出头。
世家子弟互相肘了一下,压低声音,怕吓得那半颗头又缩回去。
少女见周围似乎没有威胁,抬起头观察他们。
当那张藏在楚曜身后的面容展露在众人眼前时,他们才看清她的样貌。
带着好奇,在众人身上逡巡,活脱脱是只误入人间的小鹿,周身都萦绕着未经世事雕琢的天真烂漫。
直到楚曜托着她的纤腰将人稳稳放上马背,众人才如梦初醒。
尚书府幼子盯着两人共乘一骑的背影出神。
“林芝别看了。”
和他玩的较好的邱梓禹眼睛带着审视:“贵妃哪来的第二子?”
林芝皱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殿下亲自说的,以后若不是…”
邱梓禹并未理这个好同窗,他早就被家里开了蒙,太子来时与这小姑娘穿的竟是那京中风靡一时的“夫妻装”,共同乘马,又这般如此亲密,恐不对的呢!
太子爷虽课业骑射精通,但男女之事,他摇摇头。
同样望着远方的男女暗自思忖。
马蹄扬起细沙,楚曜双腿一夹马腹,赤色衣袂扬起。
时愿被疾驰的速度惊得浑身发软,紧紧贴着楚曜滚烫的胸膛。
“太......太快了!”
楚曜笑着垂眸冲怀中时愿挑眉,发冠束起的长发被风撩起几缕,在阳光下泛着碎金般的光。
手中缰绳松了又紧,将缰绳往怀中一带:“这般速度,喜欢吗?”
“嗯。”怀中娇躯发颤。
“抓紧我!”楚曜的声音裹着风传来,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
枣红马撒开四蹄飞奔,疾风掠过发梢。
楚曜身上清香飘过鼻尖,她听见耳边的低声:“阿狸,睁眼看看!”
时愿怯生生抬头,朝霞正染红天际,碎云如流火出现眼前。
楚曜的夹紧马腹像是要带着她冲进云海里。
年幼未得到的礼物,未过成的生辰宴,都在红衣少年带着他的小红马,踏进碎了满地霞光的落日里。
金色的夕阳正坠入云海,余晖将天地染成琥珀色,层层叠叠的霞光在云浪间翻涌。
楚曜望着她映着霞光的侧脸,身体僵硬了一瞬,少女眼中倒映的惊喜,竟比这万里山河还要夺目。
突然他听到他的小阿狸委屈的声响。
“阿珩,你穿的外袍太硬了,硌到我了。”
时愿回头,下意识想把令自己难受之物推开。
楚曜喉结猛地滚动,握缰绳的指节泛白。
他慌乱间收紧手臂,却将时愿更紧地圈进怀中,连声音都染上了不自然的颤意:“再、再忍忍!我们回庄子了。”
余光瞥见自己因颠簸而不争气的东西,他匆忙别开脸。
看着她毛绒绒的后脑勺,楚曜清清嗓子,低头解释道:“庄子这时候都有林子捉来的肉去烤,今带你尝尝野味。”
之后却不敢再看她半分。
暮色四合时,庄园里已是篝火熊熊。
邱梓禹几个少年郎举着烤得滋滋冒油的牛羊肉片凑过来,嬉笑着往楚曜盘里塞。
时愿却盯着眼前粗粝的“木凳”发怔。
那分明是整根树干剖成的长凳,树皮还带着新鲜的刀痕,表面粗糙得能磨破裙摆。
而且这烤肉就是他们平日烤着玩取乐的。
楚曜落座时瞥见她乖巧站在那的模样,思考片刻。
下一刻,赤色外袍已被他利落地扯下,平整铺在木凳上。
“偏得娇气。”起身拉着她的小手让她坐在袍子上。
篝火噼啪作响,盘中烤肉被时愿小牙咬得咯噔咯噔响却只啃下指甲盖大小。
这到底多大年岁的牛,怎得和鞋底一样难嚼。
楚曜几口解决完一片,看着她鼓着腮帮子的模样,喉头溢出轻笑,接过刀将肉片细细切成骰子大小,递给她。
忽有小厮递来刚烤好的野兔,焦黄油亮的表皮还滴着油脂。
楚曜眼前一亮,想起方才阿狸小口进食的模样,定是嫌牛羊肉粗糙。
邱梓禹捣了一下林芝:“看,这是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