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眼中满是不屑。
真没出息!
常生眸光骤冷,扫向桌底:滚出来。
县令战战兢兢爬出桌底,跪倒:山阴县令徐新成拜见大人。
寒霜般的目光自上而下笼罩着他。
空气渐渐凝结,唯有徐新成伏地的身躯在微微颤抖。粮仓何在?良久,常生沉声问道。
按照规定,州县官粮需得户部批文才可动用。
徐新成闻言面色煞白,颤声道:粮仓...早已无粮。
好个胆大包天的老实人!常生怒极反笑。大人明鉴!徐新成叩首高呼,下官接手山阴县时粮仓便颗粒无存。
此地赋粮向来由洛家掌管...
他突然抬头喊冤:非是下官渎职,实乃世道逼人!上任县令阖家暴毙,镇武卫形同虚设。
这污浊世道...根本不允清官立足啊!
读书人满腔抱负,却在这平阳府寸步难行。带路。常生眼底寒芒乍现,去洛家。
徐新成踉跄起身,引着众人向东城而去。
穿过断壁残垣,一座恢宏府邸突兀地矗立在废墟之中。
......
......
道路两旁许多衣衫破烂的百姓正在劳作。
几个奴仆模样的人大声呵斥着他们。
马蹄声引起众人注意。
当他们看到辟邪时,脸上露出惊恐神色。
这异兽的样貌对寻常百姓而言实在骇人。
常生冷冷地扫了县令徐新成一眼:叫洛家主事的出来。
徐新成叹气上前,走进洛府大门。
不多时,一位约莫五十岁的老者在众人簇拥下走出。
老者手执玉雕拐杖,身着锦缎华服。
虽年迈却精神矍铄。老朽洛三和见过大人。
常生开门见山:三万石粮食,开仓赈灾。
洛三和皱眉笑道:赈灾该是官府的事。
洛家庄稼受损严重,族中六百余人要养活,恕难从命。
来路上他已听说这是京城来的钦差。
但那又如何?
县令惧怕官府,洛家可不怕。
想让洛家救济这些贱民,痴心妄想。
钦差能待多久?终究要离开。
平阳府的天永远变不了。常大人若愿意,不妨进府饮茶。洛三和笑道。
常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刀光骤然闪现。
数十道刀影如雾如浪,最终汇聚一线。
这一刀快得惊人。
洛三和眉心显现血痕,整个人被一分为二。
寒风中传来冰冷的声音:洛家上下,一个不留!
遵命!
百名镇武卫同时拔刀。
杀气几乎凝固。
徐新成瘫坐在地,面色惨白。
他万没想到这位大人竟会突然拔刀。
镇武卫冲入洛府,杀戮就此展开。
洛府内外,尊卑立判。
粗布褴褛的百姓与锦衣华服的洛家人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两个世界在此碰撞。
常生驾着辟邪踏入洛府门槛,森寒刀光在身侧流转。
猩红骤雨倾盆而下!
残肢断臂遍地翻滚!
惨叫声撕破洛家高墙。
一具又一具躯体倒在血泊中。
惊恐的平民四散奔逃,如同受惊的兽群。
待到钟漏滴尽,整座府邸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粘稠的血溪沿着石阶蜿蜒流淌。把洛家粮仓清空。常生对唐琦下令,转而又向面如土色的徐新成喝道:召集全城百姓。
徐新成喉结滚动,颤声道:下官...即刻去办。
县民们陆续聚集,望着那些玄甲卫卒,眼中惧意未消。
在这些淳朴乡民心中,官府爪牙比街头恶霸更为可怖。本官奉皇命赈灾!常生声如洪钟,真元激荡间抚平众人惶惑,陛下心系灾民,特遣吾等前来。
现已查明洛氏勾结金蛟使克扣皇粮,罪证确凿,业已伏诛!
今日起开仓放粮,县衙主持重建。
若再有欺压良善者——他踢了踢脚边头颅,这便是下场!
当唐琦带着粮车出现时,怀疑的目光才渐渐消散。
饥饿的人群沉默着排成长龙,秩序井然得可怕。青天大老爷啊!
活菩萨显灵了!
领到米粮的灾民跪倒一片,额头撞击着染血的地砖。
许多人早已 到绝境,苛捐杂税像绞索般勒紧了他们的脖颈。
众人饱受洛家欺凌,家破人亡,对洛家恨之入骨。
常生目睹这一切,神色冷峻。
他侧目看向徐新成,声音冰寒:徐县令,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
若非念在你尚有功绩,本官早已取你性命。
办好此事,可免你一死!
徐新成慌忙跪地叩首:下官叩谢大人恩典。
他连连磕头:请大人放心,下官必当全力以赴!
常生转而望向唐琦,下令道:带人彻查此地,该做什么无需本官多说。
把山阴县翻个底朝天!
唐琦抱拳领命:属下明白!
......
徐新成果然能力不俗,很快就恢复了城中秩序,开仓放粮,组织灾后重建。
处理完山阴县事务,留下一队镇武卫后,常生率部直奔平阳府。
......
隔日正午,平阳城外马蹄声震天。
阳光照耀下,绣着祥云的披风熠熠生辉。
腰间断魂刀隐约发出嗡鸣。
人未至,凛冽的杀气已扑面而来!
城墙上守军远远望见这支镇武卫,不禁心惊胆战。
这些人与府城的镇武卫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知府衙门内,差役匆匆来报:大人!镇武司的人到了!
周谦大惊失色:怎会来得如此之快?
他匆忙戴上 ,急声道:速速随我出迎!
虽然同为四品官员,但在镇武司指挥使面前,他仍要低人一等。
周谦率领府衙众官赶到城门时,常生人马恰好抵达。
周谦当即跪地高呼:平阳知府周谦,率阖府官吏拜见常大人。
那头巨大的辟邪兽散发出骇人威压。
四周守卫与百姓纷纷退避,只敢远远观望。
常生端坐兽背,扫了眼周谦:起来吧。
周谦这才起身,连忙躬身相迎:请常大人入城。
常生略一点头,带着众人进城。
途中,他环视周围官员,开口道:“周大人,平阳府的镇武司神龙卫在何处?”
周谦心中一惊,神色略显慌乱。
但他很快收敛神情,躬身答道:“回常大人,孟大人正在筹备赈灾事宜。”
“下官代孟大人向您赔罪。”
言罢,深深行了一礼。免礼。”
常生神色如常,转而问道:“平阳灾情现在如何?”
周谦用袖子拭泪,悲声道:“百姓们实在太苦了。”
“多地受灾惨重,房屋倒塌,百姓无家可归,庄稼全都毁了。”
“尤其山阴、泾河两地最严重,已有数千人丧命,许多人尸骨都找不到。”
收起哀容,周谦朝天拱手,正色道:“幸好陛下圣明,派常大人前来,平阳定能渡过难关。”
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缓缓道:“周大人真是爱民如子。”
周谦赶紧低头:“下官惭愧!”
“平阳遭此大难,下官难辞其咎。”
常生不再多言,轻拍佩剑,继续前行。
城内可见多处施粥棚。
街道两旁,衣衫破烂的难民正排队领粥。
周谦偷瞄常生,见他注视着难民,暗自庆幸:“还好早有安排。”
随即赔笑道:“常大人,这些是从各地逃来的难民,但粮草所剩不多了。”
常生朝唐琦使了个眼色。
唐琦悄然离去。
一行人来到府衙,周谦恭敬道:“常大人,下官已命人收拾好房间了。”
常生淡淡道:“周大人费心了。”
说罢径直走入府衙。
大厅内,常生毫不客气坐上主位,笑容渐敛。周大人,本官途中遇到一个人,想请周大人见见。”
周谦面露疑惑:“何人?”
常生轻轻挥手。
几名镇武卫押着驿卒上前。跪下!”
两把刀鞘重重砸在驿卒膝弯。
砰!
常生意味深长道:“周大人,可认得此人?”
周谦打量驿卒,摇头道:“不认识。”
“周谦!”
“你胆大包天!”
屋外响起一声雷霆般的怒喝:山野 竟能花钱冒领驿卒腰牌,周大人当真毫不知情?
周谦身子猛地一颤,手中茶盏摔得粉碎。
这话犹如当头一记闷棍,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发颤。常大人明鉴!他慌忙离座跪倒,下官对驿卒之事全然不知,定是匪人栽赃诬陷!
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
到底哪个蠢货走漏风声?连这点差事都办不利索。
常生一掌拍裂案几,惊得堂前飞鸟四散:当真以为本官是为赈灾而来?带人犯!
铁链哗啦作响间,季岩被两名缇骑押进大堂。
周谦踉跄倒退三四步,官靴踩到碎瓷都浑然不觉。
完了!
既然这个活 落到镇武司手里......
周大人可看仔细了?常生抚摸着腰牌上的蟠龙纹,是要本官请出刑房十八套家伙,还是现在画押?
下官冤枉!周谦喉结滚动,季岩本是山阴县金蛟卫,与驿卒案有何干系?
好得很!常生突然大笑,唐琦,让咱们周大人尝尝烙铁蘸盐水的滋味。
后衙传来杯盏碰撞声。
孟繁平嚼着酱牛肉听完禀报,漫不经心摆手:让兄弟们最近收敛些,给指挥使大人留几分颜面。突然捏碎手中核桃:管好那些要饭的舌头,谁敢乱嚼马毅恭敬地回应后又犹豫道:大人,指挥使身份尊贵,咱们避而不见恐怕不太妥当。
作为孟繁平的亲信,他说话向来直来直去。
这次来的毕竟是直属上司,官场上素来位高一级压死人。
如今指挥使入城,身为镇武卫却不去迎接,实在说不过去。
孟繁平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急什么,有周谦作陪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