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嵌城的晨光还带着未散的硝烟味，总兵府外的校场上，伤兵们在医官指导下活动筋骨，港口方向传来工匠敲打船板的 “叮叮” 声 —— 那是战后第三天，明军仍在紧锣密鼓地收拾残局。俞咨皋穿着半旧的戎装，将一叠文书推到郑森面前，指尖点在 “军械损耗清单” 上：“看看这个，你在格物院学过火器原理，说说这些火炮损毁，是工艺问题，还是使用不当？”?
郑森俯身细看，清单上密密麻麻记着 “炮膛变形三尊”“炮架断裂五副”，他想起战场上观察到的火炮后坐力，沉吟道：“督师，部分炮架断裂是因后坐力过大，木架承压不足；炮膛变形则是火药燃速不均，局部温度过高。学生倒有个想法，可用铁条加固炮架，再在炮膛内壁刻浅纹，让火药燃烧更匀。”?
俞咨皋眼中闪过赞许，将另一叠 “抚恤名册” 递过去：“再看看这个，阵亡将士的籍贯、家属情况，你协助整理，也学学军中实务 —— 格物要服务于国，光懂技术不够，还得知人心、晓军务。” 郑森接过名册，指尖抚过那些陌生的名字，忽然明白父亲让他随军的深意：战场不仅是武器的较量，更是人心与责任的磨砺。?
大员大捷的消息，像投石入湖般在东亚激起层层涟漪。江户幕府的信使快马加鞭冲进德川家光的御所时，这位年轻的将军正对着九州地图皱眉 —— 萨摩藩私自动兵的消息刚传来，惨败的战报便接踵而至。“八嘎！岛津氏竟敢如此狂妄！” 家光将手中折扇狠狠砸在案上，脸色铁青，“明军舰队能轻易击溃萨摩主力，若北上江户……”?
他当即便召来老中（幕府重臣），下令两道旨意：一是削萨摩藩三分之一领地，将岛津久信的家臣全部流放，借机削弱西南强藩；二是组建 “谢罪使团”，携带黄金千两、硫磺万斤，以 “属国” 名义赴北京，承诺 “永禁倭寇，严管诸藩”。信使出发前，家光特意叮嘱：“若明皇要岛津氏抵罪，不必争执，一切以平息其怒火为重。”?
巴达维亚的荷兰总督府内，扬森盯着战报上 “明军飞天器械”“改良火药” 等字眼，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原本指望萨摩藩拖垮明军，好趁机抢占吕宋航线，如今计划全落空，甚至连盘踞多年的台湾海峡据点都岌岌可危。“传我命令，” 扬森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撤回琉球、澎湖的所有哨船，固守巴达维亚和马六甲；再派使者去英国东印度公司，就说…… 我们需要谈谈‘共同应对东方威胁’的事。”?
而赤嵌城的葡萄牙使者，在驿馆里等了十日，只等到礼部 “北上议事” 的回复。当他捧着那封盖着明廷印玺的文书时，脸色复杂 —— 文书里只字未提 “贸易特权”，只说 “澳门主权归明，关税由大明布政使司统管”，他才明白：明军借他们的力，却没打算让他们分蛋糕。?
定海行宫内，陈默看着案上的奏报，指尖轻轻敲击着 “荷兰撤军”“幕府谢罪” 的字样，神色平静。“陛下，幕府使者已到泉州，葡萄牙人也准备北上，” 张居正躬身禀报，“只是荷兰人虽撤了前哨，却在南洋与英国人接触，恐有后患。”?
陈默起身走到《坤舆万国全图》前，手指落在南洋的马六甲海峡：“荷兰人是纸老虎，打怕了就会缩，但英国人是新的麻烦 —— 不过无妨，朕的海军也需要时间成长。” 他转向骆养性，“传旨俞咨皋，大员留五千兵驻守，主力舰队分两队：一队巡航琉球、日本近海，震慑幕府；一队南下吕宋，保护我朝商船，逐步挤压荷兰人的空间。”?
“那葡萄牙人……” 张居正又问。?
陈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让徐光启主谈，许他们在广州、厦门通商，但必须遵守大明律 —— 关税按三成征收，澳门要派明军驻守，他们若不同意，就断了他们在南洋的生丝贸易。”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 “郑森” 的名字上，补充道，“再传密旨，召郑森返京，入翰林院格物局，参与徐光启的‘舰用蒸汽机’项目。”?
大员的海边，夕阳将海水染成金红色。郑芝龙望着即将登船的儿子，从怀中掏出一枚打磨光滑的鲸骨令牌，上面刻着郑家的海浪纹：“森儿，为父年轻时靠刀枪闯海，如今你靠格物报国，路虽不同，却都是为了郑家，为了大明。到了京城，多听徐阁老的话，少掺和朝堂纷争，专心做你的事。”?
郑森接过令牌，郑重跪下：“父亲放心，孩儿定不负皇恩，不负您的期望。” 他起身时，眼角瞥见父亲鬓角的白发，忽然想起澎湖海战那天，父亲站在 “靖海号” 船头，长刀映着朝阳的模样 —— 原来成长，就是看着父辈的背影，接过他们肩上的责任。?
北返的官船缓缓驶离港口，郑森站在船头，回望渐渐缩小的大员岛，心中满是憧憬：徐阁老的 “舰用蒸汽机” 项目会是什么样？京城的格物局里，又有多少新的知识等着他探索？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巴达维亚，荷兰人与英国人的使者正秘密会面；江户的幕府内，家光正对着地图，谋划着 “暗中发展沿海防御” 的计划；而北京的翰林院，徐光启已将蒸汽机的图纸铺在案上，等着他来一起揭开 “蒸汽时代” 的序幕。?
陈默在定海行宫收到郑森启程的奏报时，正望着窗外的大海。他知道，郑森这颗 “种子”，终于要在更广阔的土壤里生根发芽；而大明的海权之路，也不再是他一个人的构想，正有越来越多的人，带着格物的智慧、报国的决心，加入这场 “驶向深蓝” 的征程。?
郑森参与的 “舰用蒸汽机” 项目会遇到哪些难题？荷兰与英国的秘密联盟将对大明南洋航线造成怎样的威胁？幕府 “暗中防御” 的计划是否会引发新的冲突？徐光启与郑森联手，能否真正开启大明的 “蒸汽时代”？战后的平静之下，新的风暴已在远方的海面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