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少年邀战
草茎落地的瞬间，墨轩脚尖轻轻一挑，那根干枯的细草便打着旋儿飞进了路边的水沟。
他没看，也没管，只把破剑往肩上又耸了耸，像是扛着烧火棍去邻居家借盐。擂台上的尘土还没落定，人群却已经炸开了锅。
“刚才那一下是真打还是假打？”
“你眼瞎啊？人家连剑都没出鞘！”
“不是说好了比武吗？怎么跟遛狗似的？”
墨轩咧嘴一笑，正要抬腿下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有人跃上了擂台，脚步不重，但落点极稳，震得木板嗡嗡作响。
他回头，就看见李昊站在三步之外，胸口还在起伏，脸上血迹未干，眼神却亮得像刚磨出来的刀锋。
“再来。”少年开口，声音不大，却压住了全场喧哗。
墨轩眨了眨眼：“啥？”
“刚才你没出剑，不算完。”李昊活动了下手腕，指节咔吧作响，“我要你认真打一次。”
围观群众哄地一声炸了。
“这小子疯了吧？刚被人耍了一圈还想再战？”
“我看他是输红眼了！”
“那穿青衫的明显留手了，真动起手来你早就躺平了！”
墨轩挠了挠耳朵，一脸无辜：“我说兄弟，你这心态不太行啊。输了就输了，又没人抢你娘子，至于这么执着吗？”
“我不是为了赢。”李昊盯着他，一字一顿，“我是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强。”
空气安静了一瞬。
然后墨轩笑了，笑得肩膀直抖，差点把破剑从肩上抖下来。
“好家伙，这话我爱听。”他歪了歪头，“上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老头，现在还在某个山洞里啃树皮反省人生呢。”
他慢悠悠转过身，重新站定，剑依旧没拔，只是用手指敲了敲剑鞘，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行啊，你想试，我陪你玩两招。”他咧嘴一笑，“不过丑话说前头——我要是真动手，怕你爹妈认不出你来。”
“少废话。”李昊双拳一错，身形骤然前冲，速度比刚才快了不止一成！
第一拳直取面门，劲风扑脸。
墨轩脑袋微微后仰，发丝被拳风扫得飘起半寸，鼻尖几乎贴上对方指节。
“啧，急脾气。”他轻哼一声，脚下不动，仅靠腰力一拧，整个人像风吹柳枝般侧滑半步，轻松避开。
第二拳紧随而至，走的是下盘，低扫膝弯。
墨轩抬起左脚，鞋底在空中轻轻一点，竟踩住了李昊手腕，借力一压，反把他重心带偏。
“哎哟，这一招叫‘踩蛇尾’，江湖失传已久，今天免费教学。”他一边说着，一边顺势收回脚，还顺手拍了拍对方肩膀，“乖，别闹。”
李昊脸色铁青，猛地蹬地暴退，拉开距离，呼吸粗重了几分。
“你根本没认真。”他咬牙道。
“我可太认真了。”墨轩摊手，“你看我连草茎都没叼，这已经是我的战斗形态了。”
他说着，还真从怀里摸出一根新草茎，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又呸地吐出去——太硬，硌牙。
台下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李昊却不笑，反而深吸一口气，双臂张开，摆出一个古怪架势，掌心朝天，指尖微颤，像是在感受什么。
墨轩眯起眼。
这姿势……有点意思。
下一秒，李昊动了。
不再是直线突击，而是忽左忽右，步伐诡异，每一步都踩在鼓点间隙，让人抓不住节奏。拳头也不再刚猛直进，而是虚实结合，时而佯攻咽喉，时而突袭肋下，角度刁钻得像是提前预判了对手的闪避路线。
“咦？”墨轩眉毛一挑，“这回倒是有点看头了。”
他终于不再原地晃悠，开始小幅度移动，剑鞘横在胸前，时不时“铛”地一声格开攻击。
火星四溅中，两人身影交错，快得只剩残影。
“他居然开始防了！”
“不是吧？之前不是全程遛人吗？”
“这小子到底用了什么招？”
墨轩越打越觉得有趣。
这哪是什么街头混混式的拼命打法，分明是有章法、有传承的古路子！虽然生涩，但骨架扎实，根基稳固，每一招都带着一股“宁死不退”的狠劲。
“有意思。”他在一次格挡后突然笑道，“你这套拳法，是不是偷学的？”
“谁偷学了！”李昊怒吼，一记肘击直撞心口。
墨轩侧身避过，顺势抓住他手臂一扯，将人甩向擂台边缘。李昊临危不乱，单手撑地一个翻滚，稳稳落地，毫发无伤。
“哦豁，反应不错。”墨轩鼓了鼓掌，“看来真是家传绝学，难怪打得像个怨种。”
“闭嘴！”李昊再度扑来，这次双掌齐出，掌风带起一阵尘浪，竟是拼尽全力的最后一搏！
墨轩终于动了。
他不再后退，也不再格挡，而是迎着攻势踏进一步，破剑猛然出鞘三寸！
一道银光乍现，却没有斩向李昊，而是以剑脊为引，在空中划出半圈弧线，精准磕在对方双掌交汇处。
“叮——！”
一声脆响，如钟鸣谷应。
李昊只觉一股柔和却不可抗拒的力量顺着双臂涌入体内，整条胳膊瞬间发麻，力道全消，踉跄着倒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全场鸦雀无声。
墨轩收剑入鞘，动作潇洒得像是刚从茶楼吃完点心出来。
“行了，到此为止。”他拍拍手，“再打下去，你今晚就得拄拐吃饭。”
李昊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额头冷汗直流，眼神却依旧不肯低头。
“你……根本没用全力。”他艰难开口。
“废话。”墨轩翻了个白眼，“我要是真发力，你现在已经在城外捡自己零件了。”
“那你为什么留手？”少年抬起头，目光灼灼，“你明明可以一剑把我打趴下，为什么要绕圈子？”
墨轩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
他蹲下来，和李昊平视，嘴里又叼了根草茎——这次是刚从别人摊子上顺的。
“因为我见过太多人，为了变强，把自己活成了兵器。”他语气轻松，话却不轻，“可人不是工具，练功也不是赎罪。你拼命的样子，让我想起几年前的自己——那时候我也以为，只要够狠，就能打破命运。”
李昊怔住。
“但现在我觉得，”墨轩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与其跟全世界死磕，不如先学会笑着活下去。”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李昊猛地站起来，声音嘶哑，“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我有问题？”
墨轩脚步一顿。
“你说呢？”他头也不回，“玉佩都震了两回了，我要是再装傻，它怕是要跳出来骂我。”
李昊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心纹路隐隐泛着一丝极淡的金光，转瞬即逝。
“那你为什么不揭穿？”他问。
“揭穿多没意思。”墨轩耸肩，“我又不是宗门长老，犯不着替别人清理门户。再说了——”他回头一笑，“你要是真那么不堪，刚才那一圈我早把你扔进河里洗泥巴了。”
李昊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慢慢走到擂台中央，弯腰捡起那把插在木板里的短匕，擦干净，收回袖中。
然后他大步走向墨轩，站在他面前，仰头看着这个懒散得不像话的少年。
“我跟你走。”他说。
“哈？”墨轩一愣。
“你说洪荒遍地是机缘。”李昊眼神坚定，“我不信命，但我信你刚才说的话——人不该活得像个兵器。”
墨轩瞅着他，半晌，忽然咧嘴一笑。
“行啊，不过事先声明，我这儿不包吃住，也不发月俸。”
“我可以自己找饭吃。”
“那你要打架我可不一定帮你出头。”
“我能自己打赢。”
“还有啊，”墨轩竖起第三根手指，“路上要是遇到美女，你得让我先打招呼。”
李昊嘴角抽了抽：“……成交。”
墨轩哈哈大笑，伸手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墨轩的第一个小弟了！记住口号——‘能躺赢就不站撸，能忽悠绝不硬刚’！”
“这算哪门子口号……”李昊无奈。
“这是生存哲学！”墨轩得意洋洋，“等你哪天被追杀到悬崖边，就会感谢我今天教你的第一课。”
两人并肩走下擂台，身后喧嚣渐远。
有人还在议论纷纷，有人说这少年疯了，也有人说，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强者之路。
墨轩走在前面，破剑晃荡，玉佩轻响。
李昊跟在后面，步伐略显沉重，但每一步都踏得结实。
穿过集市，路过一家烤肉摊。
香气扑鼻而来。
墨轩脚步一顿，眼睛发亮。
“哎，小弟。”他扭头，“你会不会生火？”
“会。”李昊点头。
“那正好。”墨轩搓搓手，“去帮老板烤两串，就说是我徒弟做的，打个折。”
“我现在就算你徒弟了？！”李昊瞪眼。
“怎么，嫌我辈分高？”墨轩挑眉，“那你喊我哥也行，反正我不付钱。”
李昊扶额：“你这人……真是够可以的。”
“夸我就直说嘛。”墨轩嘿嘿一笑，大摇大摆走进摊子，“老板！两串肥瘦相间，多放辣，再来碗骨汤——记我小弟账上！”
李昊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摇头苦笑。
可嘴角，却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这时，腰间的破剑忽然轻轻一震。
墨轩毫无察觉，正忙着跟老板讨价还价。
李昊却敏锐地瞥见，那枚挂着的玉佩，在阳光下闪过一道极其细微的紫芒，如同呼吸般一闪而没。
他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
墨轩已经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骨汤转过身，吹了口气，笑嘻嘻道：
“怎么样，想不想知道这汤里为啥特别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