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我激动地指着地图，爷爷肯定知道山娘娘埋在哪！妈，我必须去这里！
母亲嘴唇颤抖：那是凶地啊！自从山崩后，去那的人非死即疯......
不去的话，我今晚就会死！我掀开被子下床，却腿一软跪倒在地——我的膝盖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大片淤青，就像被人按在地上长时间跪过一样。
母亲扶住我，眼泪终于掉下来：好，妈陪你去。但得准备些东西......
一小时后，我们带着陈阿婆给的符咒、一包盐和母亲从镇上买来的红布出发了。雨越下越大，山路泥泞难行。我拄着木棍，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身体里的柳叶似乎在随着心跳游走，时不时在皮肤下鼓起一个诡异的包。
就是前面了。母亲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断崖，那里原本是乱葬岗，山崩后大半滑到崖下去了。
我们小心翼翼地靠近。崖边果然有棵半倒的老柳树，树干扭曲得像痛苦的人体，树根部分裸露在外，抓着几块腐朽的木板——是口破棺材！
找到了！我正要上前，突然一阵阴风袭来，雨点变成了红色，像血一样打在我们身上。
明明小心！母亲一把拉住我。
只见柳树下渐渐浮现出一个红影——是山娘娘！她这次离得极近，我能看清她嫁衣上的泥渍和脖子上深深的勒痕。她没有眼白的黑眼珠死死盯着我，腐烂的嘴唇蠕动着：
郎君......来娶我了......
我双腿发软，但想起陈阿婆的话，咬牙掏出盐撒向前方：阴阳有别，各归各位！
红衣女子发出一声尖啸，身影模糊了一瞬，但随即更清晰地凝聚起来。她抬起腐烂的手，指向我的胸口：你拿了我的......嫁妆......
我这才想起那缕头发，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来。就在这时，母亲突然大喊：明明，看树下！
只见柳树根部的泥土被雨水冲开，露出一截白骨——是手骨！它死死抓着一个生锈的铜镜，镜面上用血画着古怪的符号。
是镇魂镜！母亲惊呼，怪不得她怨气不散！
我瞬间明白了——小翠是被活埋的！那个铜镜是镇压她魂魄的法器，让她死后也不能超生。
妈，帮我！我冲向柳树，不顾红衣女子凄厉的嚎叫，徒手刨开树根下的泥土。更多的骸骨露出来，头骨上还缠着褪色的红绸带。
红衣女子的身影开始扭曲，周围的温度骤降。我感觉有冰冷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但已经停不下来了——我必须挖出整个骸骨！
明明，接着！母亲扔过来那块红布。我立刻将它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骸骨一块块捡出来放在红布上。
当最后一块趾骨被取出时，铜镜突然地裂开了。红衣女子的尖啸声戛然而止，她飘到骸骨上方，腐烂的脸渐渐恢复成清秀的少女模样。
雨停了。
小翠姐，我壮着胆子说，我会好好安葬你，让你入土为安。
少女的鬼魂静静看着我，突然伸手点了点我的胸口，又指了指那缕头发。然后她化作一缕红烟，钻进了头发里。
我和母亲面面相觑，赶紧用红布包好骸骨和头发，小心地带下山。
回到家已是傍晚，距离子时只剩五个小时。我翻遍爷爷的笔记，终于在一本破旧的《民俗辑录》中找到关键信息：
未嫁而亡之女，若以冥婚配之，可解其怨。需备新郎生辰八字、聘礼若干，于亡者坟前焚之，礼成则怨消。
冥婚？！我头皮发麻，要我娶个女鬼？
母亲却如释重负：有办法就好！我这就去准备聘礼！
妈！这太荒谬了！
明明，母亲严肃地看着我，你折了她的坟头柳，那就是下了聘；你拿了她的头发，那就是定了情。在她眼里，你早就是负心郎了！
我无言以对，只能看着母亲忙前忙后准备所谓的：一对纸糊的金镯、三束香、我的生辰八字写在大红纸上，还有——一件纸做的红嫁衣。
这嫁衣......
是给你的。母亲神色复杂，冥婚中，活人穿男装，死人穿女装。但你是被山娘娘选中的，得穿嫁衣......
我胃里一阵翻腾，但脖子上越来越明显的勒痕提醒我别无选择。
晚上九点，陈阿婆来了。她检查了骸骨和那缕头发，点点头：还算完整。小子，今晚你得亲自给她下葬，完成仪式。
怎么......做？我声音发抖。
陈阿婆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这是合欢土，埋骨时撒在周围。记住，埋好后你要对着坟头说娘子，跟我回家，然后把头发贴身带着走回来。路上无论听见什么，千万别回头！
那......那之后呢？
之后？陈阿婆古怪地笑了笑，就看她的意思了。若接受这门亲事，你就能活；若不接受......她没说完，只是拍了拍那件纸嫁衣。
十一点，我们来到村外的坟地。陈阿婆选了个靠近溪流的位置，说是有水才能化解怨气。我穿着那件纸嫁衣——它出奇地合身，像为我量身定做的一样——亲手挖了个浅坑。
当我把包着红布的骸骨放入坑中时，周围的温度骤降。月光下，我看见小翠的鬼魂就站在坑边，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嫁衣。
撒土。陈阿婆命令道。
我颤抖着抓起一把合欢土撒下去，念道：小翠姐，入土为安吧。
土一落到红布上，小翠的鬼魂就飘近一步。我强忍恐惧，一捧接一捧地撒土，直到完全掩埋。最后，我把那缕头发按在胸口，对着坟头说：
娘子，跟我回家。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卷起，坟头的土微微震动，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陈阿婆猛地推了我一把：走！别回头！
我跌跌撞撞地往村里跑，胸口的那缕头发像冰块一样冷。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跟着我。我想起陈阿婆的警告，死死盯着前方的路，不敢回头。
郎君......小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冰凉的手指搭上我的肩膀，你看我美吗？
我咬紧牙关不回答，继续往前走。肩膀上的重量越来越重，像有什么东西趴在我背上。路似乎永远走不到头，村口的灯光明明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接近不了。
明明！别看地上！看灯！母亲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这才发现自己在原地踏步，而脚下的影子——有两个头！我死死盯着村口的灯光，拼命向前冲，终于冲进了村口的土地庙。
的一声，庙门自动关上。我瘫坐在地，发现胸前的头发不见了，而纸嫁衣的袖口，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生锈的铜钱。
子时的钟声敲响了。
陈阿婆和母亲随后赶到，看到铜钱后，陈阿婆长舒一口气：她收下聘礼了。
这......这是结束了？我虚弱地问。
陈阿婆摇摇头：才刚开始。从今往后，你就是有家室的人了。初一十五要给她上香，清明中元要准备祭品。最重要的是......她压低声音，永远别再碰别的女人的头发。
回到家，我精疲力尽地倒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凌晨三点，我听见衣柜门轻轻打开的声音。透过月光，我看见一件红嫁衣自己挂进了衣柜，而那枚铜钱，不知何时已经系在了我的手腕上......
第二天是清明后的第一天，阳光出奇地好。我站在院子里，发现手腕上的红痕消失了，皮肤下的柳叶也不见了。母亲在堂屋摆上了小翠的牌位，前面放着新鲜的水果。
妈，这些......真的有用吗？我摸着铜钱问道。
母亲笑了笑：你爷爷说过，有些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但既然咱们活下来了，何必冒险呢？
我点点头，看向后山的方向。或许在某个平行时空，有个叫郑明的人不信邪，清明上了山，现在正吊在某棵柳树上晃荡呢。
而我，选择了相信。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轻视那些古老的禁忌了。毕竟，有些规矩能流传千年，总有它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