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连湾的初冬，海风像刀子一样刮着人脸。林海峰站在辽渔168号的驾驶舱里，望着渐渐远去的港口灯火。这是他作为船长的第三个年头，也是第一次带队进行远洋作业。
船长，所有设备检查完毕，航向正东，预计36小时后到达预定渔场。大副王强走进驾驶舱报告道。
林海峰点点头，目光扫过甲板上忙碌的船员们。二十个精壮汉子，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好手。这次远洋捕捞若能丰收，每人至少能分到五万块。
老赵呢？林海峰问道。赵德顺是船上最年长的船员，在这片海域捕了三十年的鱼，经验丰富得像个活海图。
在轮机室，说是有异响要检查。王强回答。
林海峰皱了皱眉。出海前所有设备都经过严格检修，不应该有问题。他拿起对讲机：老赵，什么情况？
对讲机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过了几秒才响起赵德顺沙哑的声音：没事，可能是我听错了。
夜渐深，渔船驶入黄海中部。林海峰安排好值班表，回舱休息。他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站在一艘古旧的渔船上，甲板上跪满了穿白衣的人，他们对着大海不停叩拜，嘴里念叨着海娘娘饶命。
凌晨四点，他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船长！快起来！有情况！是王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林海峰一个激灵跳下床，抓起外套冲上甲板。海面上笼罩着浓重的雾气，能见度不足五十米。雷达屏幕上，一个光点正从东北方向接近他们。
什么时候出现的？林海峰盯着雷达问。
十分钟前，突然就出现了，没有识别信号。王强擦了擦额头的汗，更奇怪的是，无论我们怎么改变航向，它都保持相同的距离跟着我们。
林海峰拿起望远镜向雷达指示的方向望去。浓雾中，一个模糊的船影若隐若现。他调整焦距，终于看清了那艘船——一艘锈迹斑斑的老式拖网渔船，船身上用褪色的红漆写着海娘娘号。
海娘娘号？林海峰喃喃自语，这名字莫名让他脊背发凉。
不可能！赵德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脸色惨白如纸，那船三十年前就沉了！全船二十八人，无一生还！
甲板上的温度似乎瞬间降低了几度。林海峰感到一阵恶寒从脚底窜上脊背。
你确定？他问老赵。
赵德顺的嘴唇颤抖着：我亲眼看着它沉的...那天也是这样的雾...
就在这时，船上的无线电突然自动开启，传出一阵刺耳的杂音，接着是一个女人凄厉的歌声，音调诡异得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所有船员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惊恐地望向声源。
歌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沙哑的男声：救...救救我们...海娘娘...要我们...都死...
林海峰冲向无线电想要关闭它，却发现电源指示灯根本没亮——无线电根本没通电！
全速前进！甩掉它！林海峰下令。引擎轰鸣，渔船加速向前冲去。一小时后，雷达显示那艘幽灵船消失了。船员们松了口气，但赵德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它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我们的...老水手喃喃道。
夜幕再次降临，林海峰安排了双倍人手值夜。凌晨两点，他被一阵急促的警报声惊醒。冲上甲板时，他看到船员们聚集在左舷，指着海面惊恐地议论纷纷。
海面上漂浮着几十个白色的东西，随着波浪起伏。林海峰拿起探照灯照过去，灯光下，那些白色的物体赫然是一张张人脸——惨白浮肿的人脸，眼睛大睁着，嘴巴无声地开合，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是...是海娘娘号的船员...赵德顺瘫坐在地上，他们来找我们了...
更恐怖的是，在这些浮尸中间，那艘锈迹斑斑的海娘娘号不知何时又出现了，距离他们不到两百米。船上挂满了崭新的红灯笼，在漆黑的夜里散发着诡异的红光。甲板上站满了人影，他们整齐地面朝辽渔168号，一动不动。
转舵！全速逃离！林海峰大喊。渔船猛地转向，激起巨大的浪花。当船再次稳定时，雷达显示幽灵船又消失了。
接下来的三天，这种诡异的追逐不断重复。无论辽渔168号如何改变航向、加速逃离，那艘幽灵船总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出现，有时远有时近，但从不攻击，只是静静地跟随。
船员们的精神开始崩溃。有人声称半夜看到甲板上站满了湿漉漉的；有人说听到舱底有指甲抓挠金属的声音；更可怕的是，每天早上点名都会少一两个人，而失踪者的床上总是铺满了海藻和贝壳。
第四天清晨，林海峰发现赵德顺独自跪在船头，对着大海念念有词。他悄悄靠近，听到了老水手的忏悔：
...我们不该见死不救...那天雾太大，我们害怕...原谅我们...海娘娘...
林海峰一把拉起赵德顺：到底怎么回事？那艘船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赵德顺老泪纵横：三十年前，我还在辽渔105号上干活。那天我们遇到了海娘娘号，他们船底破了，正在下沉。我们本来可以去救他们，但船长说雾太大太危险...我们...我们眼睁睁看着他们沉没了...
就在这时，船身突然剧烈震动，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林海峰冲到船舷边，惊恐地发现海娘娘号不知何时已经紧贴在他们船边，两船之间的海水翻涌着，仿佛有无数双手在下面搅动。
幽灵船的甲板上，那些开始动了。他们整齐地转向辽渔168号，缓缓抬起手臂，指向渔船上的船员们。最前排的一个摘下帽子，露出被海水泡烂的脸——那张脸赫然是三天前失踪的二副李伟！
上船...或者...下海...幽灵船上传来沙哑的合唱声。
赵德顺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冲向船舷就要跳海。林海峰和几个船员死死拉住他。
没用的...我们逃不掉了...赵德顺绝望地说，海娘娘要我们全部...一个都跑不了...
海面突然变得漆黑如墨，无数苍白的手臂从水中伸出，抓挠着辽渔168号的船体。幽灵船上的红灯笼同时熄灭，又在下一秒全部变成惨绿色。
上船...时间到了...幽灵船上的齐声说道。
林海峰感到一阵眩晕，耳边响起尖锐的耳鸣。他最后的意识是看到自己的船员们一个接一个走向船舷，像梦游一样跨过栏杆，登上那艘锈迹斑斑的幽灵船...
一周后，大连海事局收到了辽渔168号发出的最后一条信息，只有断断续续的几个字：...海娘娘...原谅...我们...随后信号永远消失了。
搜救队在黄海中部找到了漂浮的救生艇和一些残骸，但二十一名船员全部失踪，连一具尸体都没找到。官方报告称渔船遭遇不明原因的海难。
而在老渔民们私下流传的故事里，每当黄海起雾的夜晚，就会看到两艘渔船一前一后驶过——前面是惊慌逃窜的辽渔168号，后面是挂着红灯笼的海娘娘号。据说，如果你仔细听，还能听到风中传来的凄厉哭喊：
海娘娘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