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怪兽，该死的海事局……”
几小时前，他为了多搬两箱藏在衣柜顶上的老酒，死活不肯跟着巡逻舰娘疏散，吵到激动处还挥着拳头要动手，结果被舰娘干脆利落地架出家门。
后来又在安置点为了让舰娘帮他搬东西，撺掇人喊“海事局不管老百姓死活”，直接被请去看守所反省了半天，现在夜深了才给放出来。
“真是的，那怪兽出现的地方离我家那么远，让我多搬些东西出来怎么了？”
发着牢骚，老张揣着满肚子火气往家走，只不过越靠近东城区，沿途路边的黄色警戒线就越密集。
直到拐进他家房子和铺子所在的那条和顺街，老张猛地停住脚——他家所在的那片街道，被海事局的蓝色路政栅栏围得严严实实，几个穿反光背心的工作人员正蹲在地上核对图纸，几个则站在栅栏前拦住想要回去了居民，禁止他们入内。
这让老张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心想不会吧，不会刚好我家就被波及了吧？
心里不安，他随便找了个穿海事局制服的工作人员，快步上前拽住他的胳膊：“同志，这里咋封了？我家就在里头！是不是……是不是怪兽过来把房子毁了？”
正忙着统计受灾情况的工作人员被人忽然拽住，微微皱着眉，不过没有挣开他的手，而是解释道：“上午怪兽在这附近出没过，不少房屋被波及，需要专业人员排查隐患，暂时不让进，等排查完会通知居民的。”
“那，那什么时候能查好？还有和顺街七三号的房子有没有被……”
“这位先生。”工作人员轻轻拨开他的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临时登记点，“您先别急，登记点能确认自家楼栋的大致情况，要是是出问题或正在检查的楼栋，我们也会统一给你们安排今晚的住所。”
“不过因为这片都是老房子，隐患排查得仔细，最快也得今天傍晚才有结果。您要是着急，先去登记个联系方式，有消息我们立马通知您，总比在这儿等着慌强。”
老张顺着工作人员指的方向看去，登记点前已经排了不少人，有些脸上是跟他一样的焦虑，有些则是面如死灰，显然他们的屋子是被怪兽波及到的那批。
忧心自己的房子，老张也没再继续和工作人员扯皮，揣着忐忑往登记点走。排队时，他瞥见前面有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正跟身边人抱怨：“我家离得近，刚刚看过去窗户玻璃什么的全碎了，问工作人员，说可能是爆炸冲击波冲碎的。”
“那你运气好，只是玻璃碎了，我听说街角开小卖铺的那个老王，他家的房子给怪兽砸出了个洞，里面承重柱都给撞裂了，已经被定成危楼了。”
“啊，那岂不是不能住了？保险公司和政府那边赔不赔啊？”
“谁知道呢，毕竟是怪兽搞的破坏，关政府什么事？而且他家之前让买怪兽险的时候又嫌贵没有买，所以房子塌了有没有赔款这还不好说……”
“还好我买了……”
老张站在队末，越听越心惊——他和老王一样，总觉得这小城虽说有怪兽出没的消息，可好几年都没真找上门，那怪兽险一年好几千，纯属花冤枉钱，硬是没买。
现在听见“危楼”“没赔款”这些字眼，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口袋里的家门钥匙。
好不容易排到他，登记的工作人员抬头问：“先生，您家具体门牌号？要查楼栋安全情况还是登记联系方式？”
“和顺街七十三号！”老张的声音发颤，“我家……我家没买怪兽险，要是房子真被砸了，是不是就啥赔偿都没有了？还有现在房子到底咋样了，是好是坏啊？”
工作人员在表格上快速查找，指尖停在一行字上：“七十三号目前初步排查是‘外墙遭受冲击，无明显结构损伤’，暂时没大事，不过得等到明天下午的详细检测报告出来才能完全确定。”
“至于赔偿。”工作人员顿了顿，“后续社区会统一对接民政和保险部门，就算没买怪兽险，也有基础的灾后救助政策，您先别慌，登记个手机号，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您。”
“没大事？”老张稍微松了口气，可还是心里不安。
毕竟眼前工作人员说的只是暂时，老房子本来就脆，万一真出了什么问题，以后塌了可咋整？
再想到没买保险，那点安心又变成了焦虑，转身离开时，嘴里又开始嘟囔：“没买保险可咋整……早知道当初就该买的……”
这话刚好被旁边一个拎着布包的老太太听见，凑过来小声说：“小伙子，你也没买啊？我听说没买保险的，政府根本不管，到时候房子塌了只能自己认栽！”
老张心里放下来的石头又悬了起来，刚才工作人员的话瞬间没了分量：“真的假的？你咋知道的？”
“刚刚有个长得很斯文的小伙，说他有个亲戚在海事局上班，内部消息！”老太太压低声音，“还说刚才封路根本不是排查隐患，是里面有几栋楼塌了，怕咱们看见闹起来，才故意拖着！”
“还说什么其实网上已经爆出来，快要压不下去了，自己到视频网站上找找就能看到。我想想，他说的是哪个视频网站来着……”
老太婆的话老张已经听不下去了。他仓惶的拿出手机，输入“东城区怪兽毁楼”“海事局隐瞒灾情”之类的关键词，屏幕上却只跳出几条怪兽出没的新闻通稿，连个现场视频的影子都没有。
“咋没有啊……”老张嘴里嘟囔着，又换了几个关键词搜，结果还是一样。
就在他快要放下心时，旁边的老太太凑过来看了眼，也纳闷：“不对啊，那小伙说一搜就有，刚刚还给我看了，是不是被删了？”
这话又给老张浇了盆冷水。他越想越觉得视频被紧急删除了才合理，说不定真是海事局怕事情闹大，压下了视频。
他越想越不安，甚至开始怀疑刚刚那些工作人员说的，他家的房子无大碍也是假的。
想到他的家，他的铺子都变成一堆烂砖碎石倒在地上，他脑中那根莫名紧绷了一整天的弦忽然断了，然后朝着被封锁的街区冲去。
当然，他的冲锋被工作人员和随行的舰娘给拦住了。只是他仍不甘心，按倒架走前还盯着夜色中昏暗的街道，目眦欲裂地喊道：“我的房子！是不是我的房子出问题了！你们回答我！回答我！”
而街角处某个昏暗的角落，此时正有一个无声狞笑的身影，将这一切都给记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