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被眼前的景象迷惑了。”老向导的声音将众人从震撼中拉回现实，“这座城市，它活着，但它不喜欢访客。每一条街道，每一座建筑，都是一道考验。”
他指向前方，通往城市内部的唯一路径，是一座横跨在深不见底的裂谷之上的光之桥。桥面由流动的光辉构成，看不到任何实体支撑，散发着柔和而圣洁的气息。
“‘真意之桥’。”老向导解释，“只有内心与此地‘源’的频率共鸣的人，才能走过去。任何试图用蛮力、技巧，或者心怀杂念的人，都会被它扔进下面的深渊。”
“频率共鸣？这玩意儿还有wIFI密码不成？”林悦掏出一个平板，屏幕上各种数据流疯狂滚动，最后跳出一个巨大的问号。“分析失败，构成物质……无法定义。头儿，这桥不归牛顿管，好像归神学院管。”
一名胆子大的外勤队员自告奋勇，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试图让自己心无杂念，然后小心翼翼地一脚踩上桥面。
光桥毫无反应。他心中一喜，迈出了第二步。
就在此时，桥面猛地一颤，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从他脚下传来。那队员惊呼一声，整个人像被弹射出去的石子，向后倒飞出去，幸好被同伴们接住，才没摔得太狼狈。他脸色苍白，心有余悸。
“看来光有胆子不行。”林悦收起平板，摩拳擦掌，“那我来试试。我这人没啥优点，就是心大，没心没肺，应该不算杂念吧？”
他说着，大摇大摆地走了上去。
结果比刚才那位更惨。他刚踏上桥面，整座光桥就像被泼了水的烙铁，发出“滋啦”一声巨响，光芒剧烈闪烁，林悦整个人瞬间被一股大力掀飞，在空中翻了几个滚，四脚朝天地摔在地上。
“哎哟我这老腰……”林悦哼哼唧唧地爬起来，“歧视！这绝对是科技歧视！凭什么修仙的能过，我们搞科研的就不行？”
众人都没理他，目光转向了秦越。
秦越的脸色有些凝重。他握着那颗已经沉寂下来的黑色珠子，感受着桥上传来的那股纯净浩瀚的能量。这股能量和珠子里的怨憎之气，是绝对的两个极端。他走上去，无异于拿着一滴墨水去染整片大海。
但他还是走了过去。他想起了苏九在沙暴中的话——理解它，找到相同的韵律。
他踏上桥面。
预想中的排斥没有立刻出现，但整个光桥的光芒，明显黯淡了下去。他手中的“魔珠”开始微微发热，一丝丝极淡的黑气不受控制地溢出，与桥面的光辉相互侵蚀、湮灭。
秦越每走一步，脚下的光芒就黯淡一分，整座桥都在轻微地颤抖，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走得很艰难，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精神高度集中，试图在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中找到一个脆弱的平衡点。
他走到了桥的中央，终于支撑不住。一股强大的排斥力从四面八方涌来，他闷哼一声，被震退回了起点，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虽然失败了，但老向导的眼中却闪过一丝讶异。能带着那种污秽之物走到桥中央，这年轻人的心志，远比他看起来的要坚韧。
“很有趣的考验。”苏九开口了。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小心翼翼，而是如同在自家的庭院里散步一般，随意地走了上去。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当他的脚踏上桥面时，整座光桥非但没有排斥，反而光芒大盛，原本流动的光辉瞬间凝如实质，变得像最坚固的白玉。他所过之处，桥面变得稳定而坚实，那股平和的能量甚至主动向着两旁延伸，形成了一道光质的护栏。
他轻而易举地走到了对岸，然后转身看着众人。
“它考验的不是力量，也不是纯净。”苏九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它考验的是‘理解’。你对‘源’的理解有多深，这座桥就能为你延伸多远。它排斥的，是试图强加于它的意志。”
他伸出一根手指，对着桥面轻轻一点。
嗡——
整座光桥发出一声悦耳的嗡鸣，桥面上的光芒彻底稳定下来，变成了一座任何人都能通行的坚固长桥。
“走吧。”
林悦等人目瞪口呆地走了过去，脚下的感觉和之前天差地别，坚实无比。“头儿，你这是……给它重装系统了？”
苏九不置可否。
穿过光桥，他们进入了城市内部。一座巨大、仿佛教堂般的建筑矗立在他们面前。建筑没有门，只有一道巨大的拱形入口。
走进其中，所有人都再次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大殿内部，是一个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的空间。没有天花板，只有那片璀璨的地下星空。无数大小不一、散发着柔光的菱形水晶，如同被冻结的雨滴，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缓缓旋转。
每一颗水晶内部，都有无数光点在流动，仿佛蕴藏着一个微缩的星系。
“守护者的图书馆，他们称之为‘回响大殿’。”老向导的声音带着敬畏，“每一颗水晶，都封存着一段信息，一个记忆，或者一种知识。但它们是混乱的，强行读取，只会让你的精神被无穷无尽的信息洪流冲垮。”
林悦这次学乖了，没敢拿出他的平板。“得，这回是图书馆不让借书，怕你脑子存不下。”
秦越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无数细微的声音，像是亿万人在同时低语，汇聚成一片无法理解的、浩瀚的杂音。他只是站在这里，就感觉头昏脑涨。
苏九却仿佛置身于最安静的房间。他闭上眼睛，整个人似乎与这片空间融为了一体。
在他的感知中，那无数的杂音并非混乱，而是一首无比宏大的交响曲。每一个音符都是一段信息，它们按照某种不为人知的规律在流动、交织。
“秦越。”苏九忽然睁开眼，“用你手里的珠子。”
秦越一愣。
“你之前不是想用它推演天机吗？现在，用它来‘听’。”苏九的指点一针见血，“你的天机术讲究循规蹈矩，顺藤摸瓜，在这里行不通。但这颗珠子，它天生就亲近混乱。用它做你的‘耳朵’，去在这片嘈杂中，找到那个最不和谐的音符。”
秦越看着手中的“魔珠”，若有所思。他按照苏九的指引，将心神沉入其中，不再试图压制它的本性，而是将其当成一个天线，一个信号接收器。
奇妙的感觉出现了。
那片让人头痛欲裂的杂音，通过“魔珠”的“过滤”，竟然变得可以被“理解”了。他听不懂具体的内容，但他能“感觉”到每一段信息所蕴含的情绪：有创造的喜悦，有研究的严谨，有战斗的决绝，还有……深深的警告与悲哀。
他循着那股最强烈的“警告”之意，将目光投向大殿深处，一颗毫不起眼的、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水晶。
“找到了。”秦越有些不敢相信。
苏-九赞许地点了点头。他缓步上前，伸出手，轻轻触碰在了那颗暗红色的水晶之上。
瞬间，整个大殿所有的嘈杂声戛然而止。
所有悬浮的水晶同时绽放出光芒，光芒在空中交汇，投射出一幅立体的影像。一个高大的、身穿奇异铠甲、面目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个古老、威严，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却能被所有人理解的声音，直接在他们的灵魂深处响起。
“来者……当你听到这段回响，意味着我们的封印出现了裂隙，或者……我们已经失败。”
“我们是‘源’的守护者。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并非为了统治或征服，而是为了维护‘界限’的稳定。地表之上，你们所见的‘阿米特’，并非神明残魂，而是我们放逐的一个失控的‘界限’实验品。它真正的作用，是警告，是屏障。”
“真正的威胁，来自于‘界限’之外，也来自于‘界限’之内。有一股力量，试图抹平所有‘界限’，将所有维度、所有世界，都归于一种绝对的、死寂的‘统一’。他们自称为‘净化者’，但他们带来的，只有终结。”
影像中，出现了宇宙星图，无数世界被一种灰色的力量吞噬，化为虚无。
“我们在此地建立了这座‘初始之城’，以‘源’为核心，构建了稳定的能量循环，用以加固这个世界的‘界限’壁垒。我们留下了知识，留下了力量，留下了警告。”
“但‘净化者’的渗透无孔不入。他们污染思想，扭曲规则，甚至在我们的族群中，也出现了追随者……”
影像到这里，开始剧烈地闪烁，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
“……警惕……那些掌握了‘规则’碎片的窃贼……他们试图……夺取‘源’的核心……打通……通往……终极……的……门……”
影像破碎，声音消失。
大殿恢复了之前的模样，无数水晶静静悬浮，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那段信息，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每个人的脑海里。“净化者”……“窃贼”……这无疑指的就是“天启”，或者说，那个更加神秘的国际组织。
秦越看着手中的“魔珠”，第一次觉得，这东西或许不是一件单纯的邪物。林悦则难得地沉默着，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苏九抬头，望向城市中央那棵通天彻地的光之巨树。
考验已经通过，信息已经收到。
接下来，就是去往这座神明遗迹的核心，那一切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