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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枢港区分部的指挥中心，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头从沉睡中苏醒的钢铁巨兽。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因和电流混合的独特气味。巨大的弧形屏幕墙上，港区的三维地图被分割成上百个实时监控窗口，红色的警示标记如同燎原的星火，不断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闪现，又被代表着天枢行动小队的蓝色箭头迅速扑灭。
“A组抵达目标地点‘长乐堂’，确认目标，准备突入！”
“c组在‘观澜街’遭遇符箓陷阱，请求支援！重复，请求支援！”
“报告指挥中心，‘黑水围’据点人去楼空，现场发现大量未完成的邪法祭品，能量残留极高！”
猴子站在指挥台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击得快要飞出残影。他双眼布满血丝，神情却亢奋到了极点，仿佛一个终于得到梦寐以求玩具的孩童。
“头儿，‘无生道’这帮孙子，跟地鼠似的，打掉一个冒出两个。我们已经端了他们七个外围据点，抓了二十三个骨干，但感觉……根本没伤到他们的筋骨。”猴子一边调动着无人机进行高空侦察，一边向身后不远处的秦越汇报道。
秦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那些闪烁的战果上，而是锁定在地图中央，那个被苏九点出的，毫不起眼的垃圾场位置。
这场代号为“惊雷”的清扫行动，来得迅猛而暴烈。在苏九指出萧家这个幕后黑手之后，秦越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动用了他所能调集的一切资源，对从那名符箓大师口中撬出的“无生道”据点，展开了雷霆扫穴。
他的目的很明确。
其一，是剪除羽翼。在对付萧家这个庞然大物之前，必须先将这些散布在城市各处的毒牙一一拔除，以免在关键时刻造成意想不到的破坏。
其二，是制造烟幕。一场声势浩大的、针对邪教组织的清剿行动，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萧家。这会让他们误以为，天枢的目标，仅仅是这些摆在明面上的走卒，从而为苏九即将展开的秘密潜入，创造一个完美的窗口期。
然而，行动进行到现在，秦越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战果不可谓不丰硕，但正如猴子所说，他们打掉的，似乎都只是些无关痛痒的旁枝末节。那些被捕的邪修，大多是些被洗脑的狂热分子，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无生老母，真空家乡”的疯话，稍一审讯便神智崩溃，根本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核心情报。
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几个被列为重点目标的据点，竟然都提前人去楼空，仿佛早就预料到了天枢的行动。
这说明，敌人内部有着一个极其高效的情报网络，甚至……在天枢内部，或者与天枢关系密切的合作单位中，有他们的眼线。
“啪！”
秦越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冰冷的金属控制台上。
“头儿？”猴子吓了一跳，停下了手上的操作。
“把所有抓捕人员的身份背景，社会关系，资金往来，全部给我深挖一遍！我要知道，他们吃的每一粒米，花的每一分钱，是从哪里来的！”秦越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
“是！”猴子立刻领命，将指令传达了下去。
与此同时，在指挥中心最深处的静室里，苏九正盘膝而坐。
他的面前，悬浮着那个封存着“道纹”黑气的水晶容器。他的双眼微闭，但整个港区的气运之网，却比任何高清地图都更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天枢的“惊雷”行动，在他的感知里，就像是在一张巨大的蛛网上，用手去拍打那些无足轻重的飞蛾。每一次行动，都会在气运之网上激起一圈圈微弱的涟漪，但那张网最核心的部位，那只盘踞在垃圾场上空的巨大蜘蛛，却纹丝不动，甚至连一丝多余的能量波动都没有散发出来。
它在冷冷地旁观着。
看着自己的爪牙被一一剪除，却无动于衷。
这种极致的冷静与漠然，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苏九感到心悸。这说明，在萧家眼中，整个“无生道”，都不过是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他们的底牌，远比想象中要深厚得多。
“苏先生。”
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叶玲端着一杯清茶走了进来。她换上了一身干练的天枢特勤制服，原本的柔弱被一股英气所取代，只是看向苏九的眼神，依旧带着那份独有的温润与信赖。
她断掉的手臂已经彻底恢复，甚至比以前更加充满了生机。这份如同神迹般的再造之恩，让她对苏九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单纯的感激。
“行动似乎不太顺利。”苏九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开口。
“是的。”叶玲将茶杯放在他手边，轻声说，“秦部长已经下令开始进行深度背景调查了。只是……大家心里都有些不安。敌人太狡猾了，我们就像在和一团影子搏斗。”
苏九睁开眼，拿起茶杯，却没有喝。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驱散了静室里的一丝冰冷。
“影子，是因为有光。想要消灭影子，要么熄灭所有的光，要么……直接找到那个制造影子的东西。”
他的话语，让叶玲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被猛地撞开，猴子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脸上是一种混杂着狂喜、震惊、和极度荒谬的复杂表情。
“头儿！九哥！查……查到了！我操，我他妈简直不敢相信！”他语无伦次，手里的平板电脑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着。
秦越紧随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阴沉，仿佛能滴出水来。
“说重点。”秦越的声音压抑着怒火。
猴子深吸了一口气，将平板电脑举到两人面前。屏幕上，是一张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与资金流向图。
“我们从一个叫赵四的邪修骨干的账户里，顺藤摸瓜，查到了一笔资金的来源。这笔钱，来自一个叫‘新鸿发展’的投资公司。”猴子咽了口唾沫，手指在屏幕上划过，一条金色的线条连接到了另一个名字上。
“这个新鸿发展，表面上是一家正规的pE公司，投资了很多港区的明星企业。但它的最大股东，是一家离岸信托基金。而这个基金的背后……”
猴子的声音变得干涩起来，“是霍氏集团。”
“霍家？”叶玲失声惊呼。
秦越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节发白。
“不拜财神拜霍家，不问鬼神问萧家。”
这句流传在港区上流社会的话，再一次浮现在众人心头。但这一次，它带来的不再是敬畏，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如果说萧家是玄学界的无冕之王，那霍家，就是世俗界的绝对帝皇。这两大家族，一明一暗，一商一玄，共同构成了港区真正的权力天花板。
现在，调查的结果却显示，妄图颠覆港区的邪教组织，其资金来源，竟然指向了城市的另一位“守护神”？
“这不可能！”猴子自己都无法接受这个结论，“霍振雄不是还请九哥你去帮他看过风水吗？他怎么可能资助‘无生道’？这不是自己给自己下毒吗？除非……除非霍家内部也有问题？”
这个猜测，让指挥中心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个萧家，已经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得天枢喘不过气来。如果再加上一个霍家……
那这盘棋，还怎么下？
对方不是一个隐藏在暗处的邪教，而是一个由港区最顶尖的两大势力联手布下的天罗地网。天枢这点力量，扔进去，恐怕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秦越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无力感。他可以不畏惧任何强大的敌人，但他害怕的，是这种从根子上就烂掉的局面。当守护者变成了加害者，当规则的制定者变成了规则的破坏者，他这个执行者，又该何去何从？
就在这股绝望的气氛即将吞噬所有人时，苏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你们看错了方向。”
他站起身，走到那张巨大的电子地图前，无视了上面那些代表着霍家、萧家、以及无数盘根错节势力的复杂图标。
他的手指，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点在了那个不起眼的垃圾场上。
“霍家也好，萧家也罢，都只是这张网上的节点。线再多，再乱，也总要有个地方，是蜘蛛吐丝的起点。”
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能穿透一切迷雾，直抵问题的核心。
“我去把那只蜘蛛，给你们拎出来。”
ps：当全世界都告诉你走错了路，你还会坚持自己最初的判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