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中午时，王红梅站在穿衣镜前，反复调整着衬衫领口。镜中人眼下泛着青黑，脖颈处还留着昨夜的红痕，她慌忙扯出丝巾遮掩。
锦食阁餐厅的水晶吊灯将鎏金花纹的穹顶映照得流光溢彩。
王红梅站在包厢落地镜前，整理着藕荷色真丝衬衫的领口。
“王姐，有任何异常随时叫我。”胖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壮硕男人将西装领口的纽扣系得严丝合缝，后腰处的棍子在衬衫下若隐若现。
身旁的牛立冬正低头看着菜单，不时的摇着头。
走廊传来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响，王红梅下意识挺直脊背。
当冯秀梅挽着香奈儿菱格包出现在包厢门口时，她赶紧挤出一个不情愿的笑容。
“哎哟我的宝贝！”冯秀梅张开双臂的瞬间，玫瑰香水混着檀木香气扑面而来。
她将雕花礼盒轻轻搁在餐桌上，盒盖掀开的刹那，茉莉酥的甜香与沉香交融，在中央空调的气流中缓缓晕开。
王红梅注意到礼盒边缘烫金的“百年好合”字样，这分明是婚庆用品店的制式包装。
“瘦了这么多。”冯秀梅的指尖抚过王红梅手背时，翡翠戒指的凉意瞬间渗进皮肤。
王红梅刚要抽回手，胖胖已经不着痕迹地往前半步，宽阔的身躯在两人之间形成无形屏障。
透过对方精心修饰的睫毛，王红梅瞥见那双丹凤眼里流转的算计。
高姐熟稔地拉开椅子，与牛立冬聊起了他的近况。
“今天这桌算妈请的。”冯秀梅优雅地用银匙搅动着法式浓汤，珍珠耳钉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对了，笙勉在忙什么呢？”
王红梅说：“他上班去了。”
她忽然放下汤勺，握住王红梅的手，眼角泛起泪光：“妈知道你要强。当初你和我儿子离婚，也是一个人扛着……”
王红梅的瞳孔微微收缩。服务员适时推门进来，水晶吊灯的光影在冯秀梅的脸上跳跃，将那抹红晕染得愈发妖冶。
“妈，你这是怎么了？”王红梅轻声问道，手腕却突然传来刺骨的凉意。
冯秀梅笑容温婉的说道：“红梅，现在你嫁入豪门了，你看我们之前提到的赔偿金……能不能就不给你了？”
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王红梅低头看着冯秀梅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不解的问道：“什么赔偿金？”王红梅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记忆如潮水翻涌：一个月前，母亲回家时说起去冯家“讨个说法”，她当时正忙着伤心，只匆匆说了句“别闹事”。
此刻想来，爸爸妈妈还真的去了。
冯秀梅松开手，用丝帕轻拭眼角：“就是你爸妈来找我要的……我当时答应给一百万。”她突然握住王红梅的双肩，语气恳切，“我是真的想给，可现在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周转都困难了……”
话音未落，王红梅瞥见对方无名指上崭新的卡地亚钻戒，铂金戒托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行，我不要了。”王红梅听见自己说。
冯秀梅的笑容瞬间绽放：“好孩子！”她从包里掏出张泛黄的照片，画面里的王红梅穿着婚纱依偎在前夫肩头，背后是安海歌剧院的灯火，“要是别人问起，尤其是赵先生……”她特意加重了“先生”二字，“你就说我都给了你，行吗？”
王红梅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看着冯秀梅指间戒指折射出冷光，那道光芒像把淬了毒的匕首，直直刺进她眼底，此刻却不得不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好的，妈。”
那张泛黄照片边角微微卷起，细密的褶皱里藏着时光的褶皱。一年前在安海歌剧院前，她穿着定制婚纱靠在前夫肩头，背后的琉璃穹顶将星光揉碎成河。
那时冯秀梅举着香槟说“咱们家终于有个拿得出手的儿媳妇”，而此刻这张照片仿佛成了要挟的筹码，发出令人作呕的窸窣声。
冯秀梅突然哽咽起来，珍珠耳钉随着颤抖的肩膀轻晃，在水晶吊灯下划出细碎的光弧。她伸手抓住王红梅的手腕，保养得当的指尖按在淤青处来回摩挲：“红梅，你太好了，我没有看错人。你现在是高家的少奶奶，可真是大气啊。”
尾音拖得绵长，带着某种胜利者的喟叹，玫瑰香水混着茉莉酥的甜腻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溺毙。
王红梅僵坐在餐椅上，数着桌布上鎏金花纹的脉络，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空洞的回响，却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虚伪的夸赞。
“妈，快点吃饭吧，都要凉了。”牛立冬突然开口，他捏着银叉，在骨瓷餐盘上划出刺耳声响。
冯秀梅转着戒指的动作顿了顿，转而将笑意堆得更浓：“咱们立冬也长成大小伙子了。”
冯秀梅托着腮打量着他泛红的耳尖，珍珠耳钉在灯光下折射出狡黠的光，“什么时候谈恋爱啊？有没有合适的人？”她语调轻快，尾音却带着不容闪躲的压迫感，戒指在桌面划出细微声响，像是某种无声的倒计时。
牛立冬握着叉子的手骤然收紧，金属把手在掌心压出深红的痕。夏丹扎着马尾的笑脸在脑海中闪过，那个总爱叮嘱“先别公开”的姑娘，此刻仿佛就站在包厢门外，隔着雕花门板朝他微笑。
此刻面对冯秀梅探究的目光，他喉结滚动两下，将酸甜的回忆咽回肚里：“妈，没有，有合适的我就谈啊。”话音刚落，汤汁突然顺着瓷勺边缘滴落，在桌布上晕开深色的斑点，像是谁悄悄落下的泪。
“瞧你这孩子，太被动可不行！”冯秀梅突然拍手，涂着丹蔻的指尖在半空划出艳丽的弧线，“正好妈认识几个不错的姑娘要不要……”她边说边掏出手机。
牛立冬脸色瞬间煞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不用了妈，”他强撑着笑容，眼睛泛起血丝，“我……我想先专心工作。”
“天天都是工作！”冯秀梅突然提高声调，震得水晶吊灯微微晃动，“你看看你妈，头上又有白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