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被巴顿王用他那巨大的锻锤迎面来了一下。
系统面板上那鲜红色的警告和任务奖励栏里一长串的问号，在他眼前疯狂闪烁，几乎晃瞎了他的眼。
婚礼？
商业宣传？
失败惩罚是……吊起来烤成肉干？
这他妈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感觉自己不是来谈跨种族战略合作的，是掉进了一个史上最离谱的传销窝点，而对方的头目正唾沫横飞地给他画着一张能把他下半辈子都圈进去的大饼。
“肖恩！”
伊格瑞丝的一声又惊又喜的低呼，把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拽了回来。
少女的脸颊红得像是熟透的苹果，那双金色的眼瞳里，此刻正荡漾着一层水光，亮得惊人。
她紧紧抓着肖恩的胳膊，指尖微微用力，身体因为激动而轻轻颤抖。
“你听到了吗？巴顿王……他要为我们举办婚礼！是婚礼呀！”
那语气里的幸福感，几乎要满溢出来，把周围灼热的空气都染上了一层甜腻的味道。
看着她这副样子，肖恩到了嘴边的“我反对”三个字，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不能反对。
至少不能当着伊格瑞丝的面，用最直接的方式反对。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奔腾的一万头草泥马，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转向了那位正满脸期待看着他的矮人之王。
“巴顿王，您的……您的想法，真是……真是充满了想象力！”
肖恩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试图用商业话术把这个歪到天边的话题给掰回来。
“一场盛大的婚礼，作为我们合作的开端，这个噱头，绝对能引爆整个大陆的市场！您的商业嗅觉，简直比地狱犬的鼻子还灵！”
“哈哈哈！那是当然！”
巴顿被这记马屁拍得极为舒坦，他得意地捋了捋自己那编成辫子的火红胡子。
“小子，你继续说。”
“但是！”肖恩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专业而恳切，“从一个……呃，从一个长线的品牌战略角度来看，直接放出‘婚礼’这个王炸，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他竖起一根手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运筹帷幄的商业奇才。
“您想啊，我们应该循序渐进，层层递进！先放出一个‘勇者与公主的定情信物’系列，预热市场！然后再推出一个‘矮人王见证下的世纪婚约’，把期待值拉满！最后，才是那场万众瞩目的盛大婚礼！”
“这样一来，我们就能收割三波市场红利！一次婚礼只能卖一次婚戒，但定情、订婚、结婚，我们能卖三次！这利润，翻的就不是十倍，而是三十倍了！”
肖恩越说越激动，他感觉自己都快被自己的才华给说服了。
然而，巴顿王只是眯着他那双熔金般的眼睛，静静地听着。
等肖恩说完，他才慢悠悠地开口。
“小子，你说的这些，听起来很有道理。”
有戏！
肖恩心中一喜。
“但是，”巴顿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笑容里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霸道，“我等不及了。”
“我手下的工匠们，他们的锤子已经饥渴难耐了！我的金库，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新金币流入的悦耳声响了！”
他向前踏出一步，巨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让肖恩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你说得对，我们要卖故事，卖梦想！那现在，整个大陆最火的故事是什么？就是你！人类勇者！和你身边的龙族公主！”
“所有人都想知道，你们的故事会走向何方！是人类王国把你就地正法，还是龙族把你抢回去当压寨女婿！我们就要趁着这股热度还没消散，给他们一个最终答案！”
巴顿的声音越来越响，在巨大的熔炉空间里回荡。
“答案就是，你们结婚了！在我铁炉堡，用我矮人族打造的独一无二的婚戒结婚了！这本身，就是最劲爆的宣传！其他的，都他妈是细枝末节！”
完了。
肖恩心里一片冰凉。
这矮人王根本不是粗犷，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疯子，而且行动力强得可怕。
自己的那套商业理论，在他“先干了再说”的理念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可是……婚姻是大事，我们是不是需要……呃，通知一下双方的父母？”肖恩做着最后的挣扎，连这种蹩脚的理由都搬了出来。
“通知？”巴顿大手一挥，“你爹妈在哪？我派人八抬大轿去请！龙王那边，我亲自去说！我巴顿·怒锤要给他女婿办婚礼，奥伯隆那老家伙要是敢说半个不字，我就把他珍藏的熔岩美酒全给他喝光！”
伊格瑞丝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
她看着还在“推三阻四”的肖恩，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肖恩……”
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的颤音，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动物。
“你……你为什么一直在拒绝？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娶我？”
“我……”
“你在人类王国面前，说我是你的爱人。在龙族长老面前，你说我是你的未婚妻。在精灵王子面前，你也说我是你的……”
伊格瑞丝越说越伤心，金色的瞳孔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难道那些……全都是你为了活下去，骗人的话吗？”
这一连串的灵魂拷问，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小刀，噗噗噗地扎进了肖恩的心窝子。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骗人的？
一开始或许是。
但现在……看着眼前这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因为自己一丝犹豫就伤心欲绝的少女，他发现“骗人”这两个字，他说不出口。
【叮！警告！伊格瑞丝·耀焰情绪波动剧烈，龙族信赖buff正在快速衰减！当前剩余：65%……60%……】
系统的警报，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肖恩看着伊格瑞丝那泫然欲泣的模样，又想了想系统面板上那个“烤成肉干”的失败惩罚，两害相权取其轻。
他认命了。
不就是结婚吗？
反正也是假的，商业宣传嘛，就当是……陪老板出席一场大型的cosplay商业路演好了。
对，就是这样！
做完了心理建设，肖恩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仿佛吐出了毕生的节操。
他转过身，在伊格瑞丝不敢置信的注视下，伸出双手，轻轻捧住了她的脸颊，拇指温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泪珠。
“傻瓜。”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
“我怎么会不想娶你。”
“我只是觉得……这一切太突然了，太仓促了。我怕委屈了你，怕给不了你一场配得上你的，全世界最完美的婚礼。”
这番话半真半假，却瞬间击中了伊格瑞丝的心。
少女的眼泪一下子止住了，脸颊上的红晕再次浮现，还带着一丝不好意思。
“我、我不在乎完不完美！只要新郎是你，怎么样都好！”
“好！”
巴顿王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拍在肖恩的背上。
“啪！”
一声巨响。
肖恩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才像个男人！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你！”
巴顿显得比两个当事人还要兴奋，他转身对着王座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怒吼。
“来人啊！传我的命令！”
“把莫格林那个老家伙给我从锻造台前拖出来！让他立刻开始设计婚戒！要用我们库存里最好的一块星辰秘银！”
“通知所有部族长老，三天后，在先祖大厅，举行王族级别的婚礼大典！”
“还有！”巴顿的吼声在大厅里形成了回音，“去把葛琳达给我叫过来！让她放下手里那把破斧头！龙族公主的伴娘，不能穿得比我们门口的石头守卫还寒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