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感觉自己的肩膀快要被捏碎了。
奥伯隆的手指就像五根钢铁浇筑的柱子，毫不客气地扣着他，将他整个人都提离了地面。
风在耳边呼啸，宫殿的景物飞速倒退。
这待遇，跟拎一只待宰的小鸡没什么区别。
“父王！”
身后传来伊格瑞丝焦急的哭喊，但龙王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
肖恩被晃得头晕眼花，胃里翻江倒海。
他现在严重怀疑，所谓的“见识龙族守护的东西”，就是龙王找个借口，把他带到没人的地方，好方便毁尸灭迹。
穿过宏伟得不像话的主殿，绕过几根需要十人合抱的巨型廊柱，奥伯隆提着他，一脚踹开了一扇由整块黑曜石打造的厚重大门。
门后，不再是金碧辉煌的宫殿，而是一条深不见底、盘旋向下的螺旋阶梯。
阴冷潮湿的风从下方吹拂上来，带着一股古老而苍凉的气息。
“陛下！”
阶梯入口处，两名气息同样强大的黄金巨龙守卫立刻单膝跪下，但他们看向肖恩的视线，充满了警惕。
奥伯隆一言不发，提着肖恩就走了下去。
阶梯两侧的墙壁上，没有火把，却镶嵌着一颗颗发出柔和白光的巨大珍珠，将下方照得朦朦胧胧。
肖恩注意到，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那些符文仿佛是活的，正随着他们的深入而缓缓流淌。
每向下一层，空气中的压力就增大一分。
走到后面，肖恩甚至感觉自己像是被泡在了水银里，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终于，不知下降了多久，奥伯隆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圆形地底空洞。
空洞的中央，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不，那不是漆黑，而是一种…扭曲。
空间在那里被撕裂了，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缓缓旋转的黑色漩涡。
漩涡的边缘，无数道粗壮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金色锁链，从四面八方延伸过来，死死地捆缚着它，阻止它进一步扩大。
那些锁链的另一端，连接着空洞周围墙壁上的九颗巨大的、正在呼吸般明灭的龙晶。
这里…就是龙王口中，龙族万年来守护的东西。
“看清楚了吗？”
奥伯隆终于松开了手，肖恩双脚落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龙王的声音在地底空洞中回响，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
“这里，被我们的先祖称为‘世界之痕’。”
“万年前，深渊入侵主位面，被诸神联手击退。但它们在这里，留下了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伤口的另一头，就是深渊。”
奥伯隆指着那团扭曲的黑暗。
“万年来，我们龙族世代镇守于此，用我们自身的血脉与力量，加固这个封印，阻止对面的东西爬过来。”
肖恩的大脑嗡嗡作响。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龙族如此强大，却始终盘踞在这座孤岛之上。
他们不是在避世，他们是在当狱卒。
而这座龙岛，就是一座建立在深渊入口上的巨大监狱！
“现在，你明白你身体里的那股力量，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了吗？”
奥伯隆转过身，金红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像是两团燃烧的恒星，牢牢锁定着肖恩。
“那股力量，就是从这道伤口里渗透出来的剧毒！它能腐蚀封印，污染我们的血脉，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现在，这剧毒，就在你的身体里。”
奥伯隆向前逼近一步，恐怖的威压让肖恩的骨头都在作响。
“我女儿用她的本源之力，帮你压制了它。但那只是压制，它还在，对不对？”
肖恩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地与眼前的黑色漩涡产生某种共鸣。
体内那股被封存的“弑龙”法则，开始变得躁动不安。
【检测到高浓度深渊法则残响…】
【正在与宿主体内‘弑龙’法则进行同位素共振…】
【身份‘典狱长’协议被动激活…】
【正在解析目标：‘世界之痕’封印…】
系统面板上，一连串的提示疯狂刷出。
一个复杂的、由无数符文和能量流向构成的三维立体图，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正是眼前这个巨大的封印！
【解析完成度1.7%…信息权限解锁…】
【警告！封印节点G-7出现能量泄露，泄露值为0.03%…】
【警告！核心符文链第43环出现衰变现象…】
【警告！能量供给龙晶c-3纯度不足，无法维持稳定输出…】
一瞬间，无数信息涌入肖恩的脑海。
这个在他眼中只是“金色锁链捆着黑色漩涡”的宏伟封印，在系统的解析下，变成了一台充满了漏洞和故障的精密仪器。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奥伯隆的声音冷酷无情。
“证明你不是它的同伙，证明你…还有被拯救的价值。”
“否则，为了龙族的未来，我只能连你带你体内的剧毒，一同净化。”
这哪里是给机会，这分明是最后的通牒。
肖恩深吸一口气，努力消化着脑中爆炸般的信息。
他抬起头，视线越过龙王，再次看向那个巨大的封印。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却异常清晰。
“这个封印…快撑不住了。”
奥伯隆的动作一顿，眉头紧锁。
“什么意思？”
“你们用来加固封印的能量锁链，有九条主链和三千六百条辅链。”
肖恩完全是下意识地，将系统给出的信息说了出来。
“其中位于七点钟方向，从下往上数第三条主链，它的能量正在泄露。虽然很微弱，但它在腐蚀周围的符文结构。”
奥伯隆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变化。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怀疑，而是一种纯粹的震惊。
因为肖恩说的，完全正确！
那个节点的问题，是龙族长老们花费了数百年时间才定位到的薄弱点，每隔十年，都需要一位长老耗费本源龙力去修补。
这个人类，他是怎么一眼看出来的？
“还有。”
肖恩仿佛没有看到龙王的表情，他继续说了下去。
“捆缚核心的符文链，也出问题了。它本来应该是一个完美的闭环，但现在，它的能量循环出现了衰减，就像一个漏气的轮胎。”
“你们一直在用纯粹的生命力去填补，但那只是饮鸩止渴。再过最多五十年，那一段符文链就会彻底崩断。”
肖-恩每多说一句，奥伯隆的瞳孔就收缩一分。
这些…全都是龙族最高级别的机密！
是只有他和几位最年长的长老才知道的、关于封印的致命缺陷！
这个人类…他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肖恩脑中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深渊法则解析达到阈值…】
【恭喜宿主！根据‘典狱长’协议第7条，解锁全新权限模块！】
【模块名称：【深渊知识库】（初级）】
【内容：包含深渊常见物种图鉴、基础法则特性、部分历史记录、以及‘典狱长’基础工作手册…】
海量的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灌满了他的大脑。
他仿佛看到了无数扭曲的魔物，听到了来自远古的嘶吼，也理解了那些阴冷法则的运作方式。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九颗巨大的能量龙晶上。
“最大的问题，是你们的能源。”
肖恩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笃定。
“你们用龙晶作为能量源，来维持整个封印的运转。但是，你们忽略了能量的‘熵’。”
“熵？”
奥伯隆第一次，从嘴里吐出了一个他完全不理解的词。
“简单来说，就是能量在转化过程中，必然会出现损耗和污染。”
肖恩指着其中一颗明显比其他龙晶黯淡一些的龙晶。
“那颗龙晶，已经被深渊的气息轻度污染了。它提供的能量不再纯粹，非但不能加固封印，反而像是在给封印喂慢性毒药。”
奥伯-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
“不可能！那颗龙晶我们每三年就净化一次！”
“净化的方式错-了。”
肖恩摇了摇头，在【深渊知识库】的加持下，他现在看这个封印，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工程师在看一个草台班子搭出来的危房。
“你们用的是龙炎净化，高温确实能烧掉一部分污染，但也会让深渊法则产生‘抗药性’，让它隐藏得更深。正确的方法，应该是用极寒能量进行‘惰性剥离’。”
奥伯隆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看着眼前的肖恩，感觉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这个不久前还被他当成小鸡一样拎着、随时准备“净化”掉的人类，此刻，却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语言，条理清晰地指出了龙族守护万年的封印上，所有致命的问题。
这已经超出了“天才”或者“博学”的范畴。
这更像是一种…本能。
仿佛维护和看守这些与深渊有关的东西，就是他与生俱来的职责。
奥伯隆死死地盯着肖恩，喉咙里发出低沉的、仿佛从地壳深处传来的声音。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肖恩沉默了。
他能怎么说？
说自己是穿越者，有个系统，刚刚升了级，还附赠了个“典狱长”的身份？
估计他刚开口，就会被当成被深渊夺舍的疯子。
然而，就在他思考如何解释的瞬间，那个被金色锁链捆缚的黑色漩涡，突然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浓郁的黑色气息，从封印的缝隙中猛地窜出。
但这一次，它的目标不是龙王，也不是封印。
它径直穿越了数十米的距离，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没入了肖恩的眉心。
【警告！检测到高阶深渊意志…】
【正在进行权限验证…】
【验证通过…】
一个古老、沙哑、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的诡异声音，直接在肖恩和奥伯隆的脑海中同时响起。
那个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困惑。
“…典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