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罗姆那嘶哑、癫狂、饱含着最终决意的咆哮，仿佛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肖恩的心脏上。
封锁松动了！
那股压制着整个空间的深渊法则，被下方那数百名兽人用生命和灵魂撬开了一道缝隙！
“伊格瑞丝！”肖恩再也没有半分犹豫。
“走！”
“吼！”
赤色的巨龙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回应着背上男人的决心，也回应着下方那悲壮的牺牲。
她将速度再一次催动到极致，庞大的龙躯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红色闪电，笔直地撞向那个悬浮在裂痕前方的梦魇。
“愚蠢的牺牲…”
玛尔加尼斯那重叠的杂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怒意。
他抬起了那只由阴影和闪电构成的巨爪，准备彻底抹去眼前这两只不知死活的虫子。
可就在这时。
嗡…
那道被他视为后花园大门的“绝望裂痕”，再一次毫无征兆地剧烈扩张。
这一次，从里面挤出来的，不再是任何有具体形态的魔物。
而是一座山。
一座由扭曲的血肉、黑色的金属、以及无数哀嚎的灵魂聚合而成的…活着的攻城巨兽。
它没有头颅，庞大的身躯顶端是一块巨大无比的，仿佛撞角一般的骨质平顶。
它的下方，是数百条蠕动着的，类似蜈蚣的节肢，每一次移动，都让大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它的高度，甚至超过了联军营地后方临时搭建的了望塔。
那玩意儿…比城墙还高！
“快看！那是什么鬼东西！”
一个负责警戒的精灵哨兵发出了变调的尖叫。
通讯符文石里，瞬间被这个新出现的恐怖巨物带来的恐慌所淹没。
这个“攻城巨兽”没有理会正在冲锋的肖恩和伊格瑞丝，也没有理会正在疯狂燃烧生命的兽人。
它那庞大的身躯，慢悠悠地，却带着一种不可阻挡的压迫感，转向了联军阵线的右翼。
那里，正是兽人军团为了执行决死冲锋，而主动放弃的防区。
此刻，那里只剩下一些二线的人类步兵和矮人辅助部队，在勉强抵挡着魔物潮的渗透。
“它过来了！”
“它朝着我们过来了！”
驻守在那里的指挥官，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颤抖。
“顶住！所有盾牌兵！顶住！”
轰！！！
回答他的，是那头攻城巨兽发起冲锋的巨响。
它那数百条节肢疯狂地刨动着大地，庞大的身躯以一种和体型完全不符的速度，撞了上来。
人类步兵们用血肉之躯组成的盾墙，在它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层窗户纸。
咔嚓——
盾牌、铠甲、骨骼、血肉…
所有的一切，都在接触的瞬间，被碾成了模糊不清的肉泥。
那头巨兽，甚至没有丝毫的停顿，它用自己那庞大的身躯，硬生生地在联军的防线上，犁开了一道宽达百米的巨大缺口。
阵线…被突破了！
“吼啊啊啊！”
缺口之外，等待已久的无数低阶魔物，发出了兴奋的嘶吼，它们如同开闸的黑色洪水，顺着那道由攻城巨兽开辟出的通道，疯狂地涌入了联军的后方营地。
一瞬间，整个营地乱成了一锅粥。
帐篷被点燃，存放着箭矢和物资的车辆被掀翻。
正在接受治疗的伤兵，连拿起武器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蜂拥而至的魔物撕成了碎片。
负责后勤的矮人工匠和平民，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四散奔逃。
“莫格林！”肖恩的声音在通讯符文石里已经完全变了调，“你的炮呢！轰他妈的！”
“角度不够！那鬼东西冲进我们自己家了！”莫格林的声音充满了憋屈和狂怒，“‘撕裂者’被缠住了！过不去！它们在保护法师团！”
“菲尼克斯！”
“不行！”精灵王子的声音虚弱到了极点，背景里全是精灵法师们痛苦的呻吟。
“所有人的魔力都耗尽了！我们连一个最基础的护盾都撑不起来！”
完了。
所有人的心里，都浮现出这两个字。
最强的攻击打完了。
最强的底牌用尽了。
他们用尽一切，换来了一个冲向敌方首领的机会。
可敌人，却用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兵种”，直接掀了他们的棋盘。
下方，那片由兽人组成的红色圆阵，光芒正在迅速黯淡。
他们召唤出的先祖之魂，能撕开法则的封锁，却挡不住物理层面的崩溃。
当整个大军都溃散时，他们的牺牲，将变得毫无意义。
“肖恩…”
伊格瑞丝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充满了焦急。
“玛尔加尼斯…他就在前面！”
是的，他就在前面。
那个罪魁祸首，那个扭曲的怪物，距离他们只剩下不到三百米。
只要冲过去，只要伊格瑞丝一口龙息，或者自己把【弑神者】捅进他的身体里，这一切或许就能结束。
可是…
肖恩回头了。
他透过【战术鹰眼】，看到了身后那片正在被黑色潮水吞噬的营地。
他看到了一个人类士兵，被三头魔物扑倒，绝望地向着天空伸出了手。
他看到了一个矮人炮手，抱着最后一发炮弹，冲向了那头攻城巨兽，然后被它的一条节肢轻易地扫飞。
他看到了格罗姆。
那个兽人酋长，依旧站在圆阵的中央，他身上的红色气焰已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但他依然用身体，为身后的同伴挡住了一头魔物的利爪。
他看着肖恩的方向，嘴巴动了动。
肖恩读懂了他的唇语。
“别回头。”
“哈…哈哈…”
前方的玛尔加尼斯，发出了愉悦的，刺耳的杂音。
他欣赏着肖恩脸上的挣扎，欣赏着这出由他亲手导演的，名为绝望的戏剧。
“看啊，勇者。”
“这就是选择。”
“是选择你个人的荣耀，去完成那不可能的刺杀…”
“还是选择回去，和那些注定要死的蝼蚁，一同被碾碎？”
肖恩没有回答。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抓着伊格瑞丝龙鳞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已经一片惨白。
【叮！检测到宿主面临终极人性考验！】
【分支任务触发：英雄的背影！】
【选项一：贯彻信念，不惜一切代价突袭玛尔加尼斯，关闭‘绝望裂痕’。任务奖励：？？？。失败惩罚：联军全灭，世界线崩塌。】
【选项二：放弃突袭，回援崩溃的防线。任务奖励：‘领袖之心’（被动光环）。失败惩罚：你将失去最好的突袭机会，并与联军一同陷入死局。】
去你妈的选项！
肖恩在心里再一次对着系统竖起了中指。
他抬起头，那双黑色的瞳孔里，所有的疯狂、愤怒、决绝，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一种冰冷到极点的平静。
“伊格-瑞-丝。”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巨龙都为之颤抖的重量。
“在…”
“我们…”
肖恩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身后所有的惨叫与哀嚎都吸入肺里。
“掉头。”
伊格瑞丝庞大的龙躯，猛地一僵。
“什么？”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肖恩！我们马上就到了！就差一点点！”
“我让你掉头！”
肖恩的声音陡然拔高，变成了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咆哮。
“那些家伙…在等他们的指挥官回去！”
赤色的流光，在距离深渊裂痕不足三百米的地方，划过一个生硬而决绝的弧线。
巨龙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目标，放弃了眼前的最终boSS，调转龙头，朝着身后那片已经化为炼狱的战场，冲了回去。
玛尔加尼斯悬浮在原地，看着那道远去的红色背影，发出了胜利者才有的，充满了嘲弄的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