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龙王那混杂着剧痛和狂怒的咆哮，成了战场上最清晰的命令。
“吼！”
扎拉昂的青色龙躯猛地一扭，放弃了追杀残敌，毫不犹豫地折返，飞向伊格瑞丝的侧翼。
“姐夫挺住！我们来了！”
不只是他，天空中盘旋的数十头巨龙，无论是来自哪个氏族，都在这一刻调转了方向。
金色的龙息，赤色的烈焰，苍白的冰霜，化作毁灭的洪流，从天而降，狠狠地砸进了那片追击联军的黑色潮水之中。
轰！轰！轰！
一时间，怪物军团的冲锋阵型被撕开了一个个巨大的缺口。
那些刚刚被“虚空呢喃者”组织起来的怪物，在巨龙的怒火下，再次陷入了混乱。
这短暂的喘息，是拿龙族的生命换来的。
几头俯冲过低的巨龙，被地面上突然射出的几十根巨大骨矛刺穿了翅膀和腹部，哀鸣着砸向地面，瞬间就被黑色的浪潮吞没。
“别管我！”伊格瑞丝的声音带着哭腔，在精神链接里尖叫，“快走！快去黑石要塞！”
她不敢回头，甚至不敢分心去看肖恩一眼。
她能感觉到，背上那个男人的生命气息正在飞速滑落，那种源自灵魂的衰弱，让她心如刀绞。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飞！用尽全力地飞！
黑石要塞那巍峨、黝黑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
那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战争堡垒，由古代矮人直接在山体上开凿而成，与整座黑石山脉连为一体。
它高耸的城墙上，布满了巨大的弩炮和投石机，城门由厚达数米的黑曜石打造，上面铭刻着坚不可摧的守护符文。
“开门！快开门！”
“我们回来了！”
溃败的联军，如同归巢的工蚁，乱糟糟地涌向那唯一的生路。
轰隆隆…
巨大的黑曜石城门缓缓升起。
格罗姆一马当先，他甚至没下坐骑，就直接在城门通道里咆哮起来。
“兽人！所有还能动的兽人！跟我上城墙！”
“弓箭手去西侧！重甲步兵守住主通道！”
“快！快！快！别他妈跟个娘们一样！”
他那洪钟般的嗓门，给混乱的士兵们带来了一丝秩序。
另一边，浑身被硝烟熏得黢黑的巴顿，正带着他的矮人亲卫队，冲向城门上方的绞盘室。
“一队！去加固城防炮！把备用炮弹都给老子搬上来！”
“二队！检查城门符文能量回路！要是敢出一点差错，老子把你们的胡子都揪下来当绳子用！”
“妈的，这一仗打下来，抚恤金都得赔穿了…玛尔加尼斯！这笔账老子给你记下了！”
精灵王子菲尼克斯被人搀扶着，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虚弱地喘息着，但他的声音依旧清晰。
“所有法师，以小队为单位，去能量节点补充魔力。
”
“精灵射手，占据制高点，优先射杀那些会远程攻击的怪物。
”
“不要吝惜破魔箭矢。
”
他的命令简洁而精准，迅速安抚了同样精疲力竭的精灵部队。
就在这片有条不紊的混乱中，伊格瑞丝巨大的身影带着狂风，降落在了要塞最宽阔的中央广场上。
她刚一落地，就小心翼翼地趴伏下来，用龙头轻轻地，轻轻地，将背上那个昏迷不醒的人类推到地面。
“肖恩…肖恩你醒醒…”
她变回人形，跪倒在肖恩身边，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他的脸上。
可他一动不动，胸膛只有最微弱的起伏，仿佛随时都会停止。
“公主殿下！”
一名龙族长老匆忙赶来，想要检查肖恩的状况。
“别碰他！”
伊格瑞丝猛地抬头，红色的眼眸里充满了野兽般的凶狠，她张开双臂，将肖恩死死护在身后。
那名长老被她吓了一跳，停住了脚步。
“公主殿下，勇者大人的情况很危险，他的灵魂之火非常微弱…”
“我不管！”伊格瑞丝的声音嘶哑，“谁也别想碰他！谁也别想把他从我身边带走！”
她现在就像一头护崽的母龙，不相信任何人。
就在这时，凄厉的号角声，响彻了整个要塞。
“它们来了！”
城墙上，一名了望兵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所有人抬头望去。
地平线上，黑色的潮水，无穷无尽的黑色潮水，正朝着黑石要塞席卷而来。
它们的速度，比联军撤退时快了数倍。
天空中，仅存的十几头巨龙还在拼死阻击，但它们的龙息，对于这片黑色的海洋而言，不过是投入湖面的几颗石子，只能激起小小的涟漪。
“关门！”
巴顿在城楼上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
轰隆…
厚重的黑曜石城门，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重重落下，将内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几乎就在城门关闭的下一秒。
咚！
一声沉重到让整座山体都为之震颤的巨响，从门外传来。
城墙上的士兵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石块在跳动。
咚！咚！咚！
撞击声接连不断。
由无数尸骸融合而成的巨型攻城槌，正在疯狂地撞击着黑曜石大门。
“放箭！投石！”
格罗姆的战斧指向下方，发出了第一道攻击指令。
咻咻咻！
无数的箭矢和燃烧的巨石，从城墙上倾泻而下，砸进怪物堆里。
然而，怪物太多了。
它们踩着同伴的尸体，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
它们用自己的身体，组成了通往城墙的“阶梯”。
“啊！”
一名人类士兵被一只从墙垛下突然伸出的骨爪拖了下去，惨叫声瞬间被淹没在怪物的嘶吼中。
“守住！都给老子守住！”
格罗姆抡起战斧，将一只刚刚爬上城墙的蜘蛛状怪物劈成两半。
腥臭的黑色粘液溅了他一身。
“谁敢后退一步！老子先砍了他！”
战斗，在黑石要塞的每一寸城墙上，瞬间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
矮人的火枪在喷吐火舌，精灵的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兽人的战斧劈开血肉，人类的剑盾组成最后的防波堤。
然而，敌人仿佛无穷无尽。
一个士兵倒下，立刻有三个怪物从缺口涌上来。
“西墙！西墙快顶不住了！”
“请求支援！有怪物突破了第三道防线！”
“法师！我们的法师呢！”
“不行！那片区域有古怪！我们的法术放不出来！”
通讯符文石里，充满了杂乱的求援和绝望的呐喊。
菲尼克斯靠着墙壁，听着这一切，他紧握着法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想做点什么，可他体内的魔力已经干涸，连站起来都费力。
广场中央，伊格瑞丝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她只是跪在肖恩身边，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他的名字，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那逐渐冰冷的身体。
突然。
她猛地抬起了头。
一种被锁定的感觉，让她浑身的鳞片都快要竖起来。
她顺着感觉望去。
天空中，那片混乱的战场之上，一个“虚空呢喃者”，那团纯粹由扭曲影子构成的怪物，脱离了指挥大军的行列。
它就那样，无视了正在与它缠斗的巨龙，无视了下方战场的厮杀，缓缓地，笔直地，朝着黑石要塞的中央广场…漂了过来。
它的目标不是城墙，不是军队。
它的目标，是那个释放了“圣光审判”，身上还残留着神圣气息的人类。
它的目标，是肖恩！
“不…”
伊格瑞丝的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了最危险的针状。
她缓缓站起身，挡在了肖恩的身前，红色的长发无风自动。
那张娇憨美丽的脸上，所有的天真和迷茫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冰冷与暴虐。
“你想…”
她抬起头，对着那个正在靠近的恐怖影子，一字一顿地开口。
“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