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室内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剩下王胖子因为刚才那番“生死离别”而略显粗重的喘息声，以及无邪因尴尬和些许擦伤而发出的细微抽气声。空气中还弥漫着机关触发后的淡淡烟尘味，以及那挥之不去的、海底特有的阴冷潮湿。
张教授推了推他那副在刚才混乱中依旧顽强戴着的金丝眼镜，脸上挤出一种混合着后怕与关切的表情，走向无邪和王胖子：“无先生，王先生，你们……你们没事吧？刚才真是太危险了！幸好这些箭矢并无大碍。”他作势要去扶无邪。
齐助理也跟在一旁，墨镜下的嘴角撇了撇，没说话，但那姿态怎么看都像是在看热闹。
王胖子这会儿刚从那场“乌龙牺牲”的惊吓和羞愤中缓过劲儿来，一听这话，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他一把拍开“张教授”伸过来的手，圆瞪着眼睛，没好气地讥讽道：“少他妈在这儿假惺惺的！张教授？齐助理？我呸！你们跟那个叫阿宁的娘们儿是一伙的吧？她刚拿我们当了挡箭牌溜了，你们俩搁这儿装什么好人？是不是等着捡漏儿啊？告诉你们，胖爷我现在看你们俩，跟看她一样，都不值得信任！”
他这话像是一盆冷水，泼醒了还处在懵逼中的无邪。无邪也抬起头，看向张教授和齐助理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怀疑。刚刚被阿宁背叛，让他此刻对任何与阿宁有关的人都充满了不信任。
面对胖子的指责和无邪怀疑的目光，张教授和齐助理对视了一眼，并没有立刻辩解。
张教授脸上那浮夸的担忧神色慢慢收敛，他站直了身体，虽然还是那副中年学者的样貌，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少了几分聒噪，多了几分沉静。
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地开口，声音似乎也比之前低沉了一些：“信任与否，取决于你看到了什么，而非听到了什么。”
齐助理则嘿嘿一笑，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语气依旧带着那股子痞气：“王胖子，话别说那么绝嘛。咱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鬼地方，多个人多份力。至于值不值得信任……嘿嘿……”
就在这时，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张教授的身体突然发出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牙酸的“咔吧”声，仿佛全身的骨骼都在移动重组。
他原本略显佝偻的腰背瞬间挺直，身高肉眼可见地拔高了一截，将那身不合体的西装撑得更加紧绷。
他抬手，在耳后和下颌处轻轻揉按了几下，然后缓缓撕下了一张极其逼真的人皮面具。
面具下露出的，是一张俊逸却淡漠的脸，眼神深邃如古井，不是张起灵又是谁？
紧接着，“齐助理”也笑了笑，伸手在脸上一抹，同样揭下了一层伪装，露出了黑瞎子那张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只是那副标志性的墨镜依旧稳稳地架在鼻梁上。
“小……小哥？！黑爷？！”王胖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他指着两人，结结巴巴，“你……你们……我靠！”
无邪也彻底愣住了，他看着那张熟悉又令人安心的冷漠脸庞，一时间百感交集。震惊过后，一股莫名的委屈和怨气涌上心头。
他想起刚才自己被阿宁当作挡箭牌、胖子为他“挡箭”的惊险一幕，又想起这位“张教授”之前还假惺惺地跟自己讨论壁画，离得那么近……
“小哥！”无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控诉，“你……你早就来了？还离我那么近……刚才……刚才你明明可以提醒我，或者拉住我的！你就眼睁睁看着阿宁她……”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意思很明显，你见死不救。
一直沉默旁观的沈野，此刻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清冷，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无邪话语里的漏洞：“他若提前暴露，阿宁会按下机关？你会警惕？有些教训，亲身经历一遍，比旁人说一万遍更深刻。”
黑瞎子在一旁乐了，接口道，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就是啊，小三爷。难不成还得让哑巴举个牌子，上面写着‘这女的不靠谱，要拿你挡箭’？那你也不见得会信！再说了，人家这不也没让你真变成刺猬嘛，够意思了。”他特意强调了“小三爷”三个字，带着点戏谑。
无邪被这两人一唱一和堵得满脸通红，想要反驳，却又无从说起。沈野的话虽然难听，却点出了一个事实，如果张起灵提前揭露身份或示警，阿宁很可能不会那么快动手，或者会用更隐蔽的方式，而黑瞎子的嘲讽更是让他无地自容。就算张起灵出言提醒，自己……或许真的不会完全相信。
王胖子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他凑到张起灵和黑瞎子身边，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尤其是盯着张起灵那张恢复原样的脸：“哎哟我去！真是小哥和黑爷！你说你们俩，玩得够花的啊！这易容术，绝了！比戏班子还厉害！”他用胳膊肘捅了捅黑瞎子，“黑爷，你们这……也太突然了！好歹给点暗号啊，刚才胖爷我差点就跟你们拼命了！”
张起灵只是淡淡地瞥了胖子一眼，没有回答。他一向惜字如金，更懒得解释这种在他看来毫无必要的问题。
黑瞎子嘿嘿一笑，替张起灵回答了，他模仿着之前“张教授”那夸张的语气，说道：“暗号？给了呀！咱们的张教授，上船的时候，跟小三爷握手那会儿，不是特别热情吗？握了那么长时间，还在小三爷手心里挠了挠？不记得了……”他摊了摊手，墨镜转向无邪，语气带着促狭，“咱小三爷光顾着尴尬了，根本没往心里去。”
无邪猛地一愣，瞬间回想起来。上船时，那个过分热情的“张教授”确实紧紧握了他的手，还挠了挠他的手心，当时他还觉得对方在骚扰自己，原来是……暗号？自己竟然完全没意识到！一股更深的懊恼和羞愧涌上心头，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默默地低下了头。
王胖子恍然大悟，拍着大腿：“原来是这样！嘿！天真，你这观察力不行啊！还得跟胖爷我多学学！”
黑瞎子欠儿欠儿的说“我也给过你暗号哦，胖~爷~就在船上故意撞你那下哦~”
“哈哈，这谁能想到是暗号，还是黑爷你演技太好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脚滑了呢。”胖子顺着话茬说道。
“那是，不是跟你们吹，就我这美貌，我这演技，差点就上电视了……”
张起灵无视了黑瞎子和胖子的插科打诨，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与沈野平静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瞬，仿佛达成了某种无声的共识。他转向阿宁消失的那条墓道，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淡漠：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