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耀华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她们母女俩脸上洋溢的笑容，嘴角勾起一个满足的笑容。隐晦地给了周翊清一个眼神，他率先起身，走向门口。
周翊清跟着起身，阻止了霍巴要跟上来的脚步，独自一人跟紧梁耀华的步伐。
两人走到连接两栋楼的玻璃廊桥上停下，楼下的常青乔木郁郁葱葱，在这冬日里让人的心情都随之变好。
站定后一时相顾无言，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沉默。
梁耀华掏出烟盒，递了一根给周翊清。他自己先点燃，又将打火机也递给他。
周翊清拿着烟，并没有第一时间点燃，而是把玩了起来。
梁耀华吸了一口烟，吐了一个烟圈。他看着高远的天空泛着的清澈蓝色，感慨了一句：“冯振华作恶多端，最终只会众叛亲离，不过也是他咎由自取。”
周翊清此时才点燃手中的烟，看着烟雾不规则地向空中扩散。
“爸。”他的声音很轻，透着异常的坚定。
梁耀华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他。
周翊清迎着他的目光，眼神里浮现痛苦，但更多的是决绝：“有件事，我必须亲自向您坦白。在法律和血缘上，我都是冯振华的……儿子。”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力量，然后继续道：“这是我的原罪，我无法选择。但我的立场，我可以选择——我和他，不死不休。告诉您这个，是不想将来有任何芥蒂。如果您因此……”
“你是娟娟最在乎的人。”梁耀华打断他，脸上并没有过多的惊讶，显然是已经有了一些猜测，此刻只是被印证了而已。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深沉，“而且，我恨的是冯振华，不是你。你肯说出来。从今往后，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
一家人……
周翊清低垂着头，微微出神，这三个字让他的心被触动。
自从母亲去世被冯振华带回去丢给阿姨照顾，后来阿姨也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感受过来自长辈的关怀，此刻，岳父的话让他险些落下泪来。
他的喉头微哽，不知道应该用什么需要来表达，最后只轻声却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梁耀华掸了掸烟灰，又深深吸了一口：“你的大名，在境外非常响亮，其实我早有耳闻。”
想起听到过的那些关于“周先生”的传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但随即面色一凛，“只是，你应该懂一个父亲的爱女之心。并不是因为你是冯振华的儿子，而是你的身份，你的交际圈子，还有你所接触的生意，以及会给娟娟带来的危险。你对以后的生活有什么打算吗？”
气氛在梁耀华的话问出口后，变得凝重。
周翊清没有丝毫回避，直直地迎上他审视的目光，眼神清澈坚定。
“爸，我懂。”他的声音沉稳，“正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世界的肮脏与危险，我才比任何人都渴望彻底逃离，给她们一个绝对安全的世界。”
他向前一步，撑住窗台，望向远方，仿佛在审视自己的过去与未来：“但要走到这一步，还需要一些时间。我目前的境况是，破局未半，强敌环伺。”
“坎沙将军和锈笼关的铁鳄帮，因为利益交换和私人关系，暂时与我达成了和解，我回国的路就是他们给的。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锐利，“我在黑三角做局扳倒灰隼时，还得罪了暹罗联邦的颂提将军和喀耶自由军的梭温。这些亡命之徒，不会善罢甘休。更别说我在被灰隼挟持时，将他的保命符顺走，不然我也不会被那么多势力追杀。当然，这样也是把双刃剑，如果不那么做，我也没有筹码能和陈家达成合作。”
梁耀华将烟蒂按灭，丢进垃圾桶，缓缓开口：“我也听说了。你的胆子是真的大。”
周翊清苦笑一声：“所以，接下来我打算这样走。”他转过身，无比坦诚地看着梁耀华，“我在国内布好局牵制冯振华，再趁远洋集团被麻烦缠身、无暇他顾的这段黄金时间，我必须再回一趟境外。”
梁耀华听他说还要回境外，想到怀孕的女儿，眉头不禁轻皱，不过他没有出声打断他，只是又摸出一根烟点着，又将烟盒顺势往周翊清的方向送了送。
周翊清摆手，轻咳了几声，压住喉间的痒意：“此行目的有三个：第一，借助义安陈氏的力量，与颂提、梭温等人进行谈判，彻底解决这些遗留的追杀令；第二，将我名下见不得光的生意，该斩的斩，该洗的洗；第三，和陈家敲定更长远的、完全合法的商业合作，为我们未来‘上岸’铺好退路和财源。”
“回境外也不急，可以等你先将伤势养好。更何况你刚刚脱离虎口，以远洋集团的手段，你应该知道——哪怕他们现在麻烦缠身，烂船都还有三千钉，小心他们狗急跳墙。”梁耀华姜还是老的辣，他想的更长远，也更周全。他原地踱了两步，面上是欣慰，“你有真的好好思考怎么规划未来，这是好事。那些都可以慢慢实现，当务之急，不妨先养精蓄锐，借机也做好万全的计划。更重要的，是好好陪一陪阿娟。”
周翊清清楚岳父说得对，他刚刚才历尽千辛万苦回国，损失那么惨重，确实是该休养生息。而且他也应该等李叔带着人回来汇合，到时候要安顿好他们：“谢谢爸的关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梁耀华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更加郑重：“翊清，我希望我的女儿余生都平安喜乐。她选择了你，我希望你能好好对待她。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我一定义不容辞，在所不惜。”
周翊清知道他们的目的绝对一致，都是让阿娟过得幸福快乐就好。他重重点头，余生的路，他也希望是能陪伴阿娟到老，看着他们的孩子长大成人。
想到这，他不由浮现憧憬的微笑，仿佛看到了这美妙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