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急促的弧线，凌风把电动车停在老巷子口时，后颈的汗毛还竖着。
方才警察翻遍307病房，只找到半面刻着诡异图腾的铜镜，连他说的干尸和黑衣人痕迹都没见着。
带队警官最后拍了拍他肩膀：小伙子，送外卖别往这种地方跑，邪乎。
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他摸到外卖箱外壳还有余温。
出租屋只有八平米，霉味混着泡面残渣的酸气扑面而来。
他把箱子轻轻搁在掉漆的木桌上，手指悬在箱扣上方足有三分钟——刚才在雨里听见的响动，该不会是幻觉？
。
箱盖掀开的刹那，凌风倒退两步撞翻椅子。
蜷缩在泡沫箱里的少女像团将熄的火。
银发散乱铺在箱底，眼尾至锁骨爬满蛛网似的裂痕，每道裂痕下都泛着暗红，像岩浆在皮肤下缓慢流动。
她赤着脚，脚踝系着半截断裂的锁链，链环上刻满他看不懂的纹路。
最骇人的是她的眼睛——即便闭着，睫毛下也透出赤金色的光，像两颗将坠的星子。
救、救命？他喉咙发紧，手忙脚乱摸手机。
可指尖刚碰到屏幕，少女突然颤抖起来。
她的睫毛剧烈颤动，裂痕里渗出暗红液体，在箱底洇开小团血花。
没有预警的灼热气浪炸开。
凌风被掀得撞在墙上，手机地摔在地上。
等他头晕目眩抬起眼，冰箱门正嵌在对面墙上，冷冻室的冰块噼里啪啦往下掉，刚才还整洁的桌子现在只剩焦黑的残骸。
少女半跪在地，长发被气浪掀得狂舞，赤瞳里燃着两簇小太阳，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凡人，你触犯了禁忌——竟能承载魔族血脉而不焚身？
话音未落，她突然捂住嘴剧烈咳嗽。
暗红血珠从指缝溅出，落在地板上滋滋作响，烧出几个焦洞。
她的气息急转直下，原本挺立的脊背佝偻成虾米，赤瞳里的光迅速暗下去。
叮——
手机震动声像惊雷。凌风踉跄着捡起手机，屏幕亮得刺眼：
【新订单】
收货人：酆都北门守
交付物品：夜氏残裔（当前寄存于快递箱）
交付时限：3小时
延迟后果：配送员七窍流血，魂魄永镇黄泉
他的太阳穴跳起来，像是有根烧红的针在扎。
抬手擦鼻血时，发现掌心多了道猩红纹路，从手腕蜿蜒至虎口，在皮肤下明明灭灭。
再看少女，她眉心不知何时浮出个同样的印记，正随着呼吸微微发亮。
魔律与人间死契...少女瘫坐在焦黑的地板上，声音细若游丝，我跨界逃亡时遭背叛，只剩残魂。
空间波动引我躲进稳定锚点——她吃力地抬手指向外卖箱，就是你这破箱子。
现在我们共享生死线，我死，你比我先死。
凌风攥紧手机，指节发白。
报警？
警察来了只会当他是疯子，搞不好被当成邪教同谋。
逃跑？
手机里的倒计时已经开始跳：02:58:12。
他盯着少女，她此刻像只被拔了爪牙的兽，蜷缩着发抖，可刚才那股能掀翻冰箱的力量还在他骨子里震。
怎么完成配送？他蹲下来，和她平视。
少女抬头，赤瞳里的光弱得像快燃尽的蜡烛：酆都北门守是阴司边关...你得带我去城南地脉交汇口。她突然别过脸，发顶翘起的呆毛颤了颤，那地方在废弃地铁通风井附近，我...我之前感应过。
窗外炸响惊雷，雷光透过破窗户照进来，刚好映在她脸上。
凌风看见她耳尖泛着不自然的红，和她此刻虚弱的模样极不相称。
他站起来，把烧焦的外卖箱捡起来——箱体居然没坏，刚才的气浪好像被什么隔在了外面。
他拍了拍箱壁，但我说了算。
这是我的地盘，听明白了？
少女没说话，却伸手抓住他裤脚。
她的手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炭，可力气小得可怜：别...别让我再被抓住。
凌风低头看她，忽然想起刚才她咳血时，明明疼得发抖，却咬着唇不肯哼一声。
他蹲下来，把她轻轻放进箱子。
这次他注意到，箱子里的空间比之前大了些，刚好能容下她蜷缩的身子。
抓紧时间。他背上箱子，摸黑找出电动车钥匙。
倒计时跳到02:45:01，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雨声。
城南废弃地铁通风井...他在脑海里过了遍路线，最后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眉心的红纹还在，和箱子里少女的印记遥相呼应。
雨还在下，他跨上电动车时，听见箱子里传来极轻的一声：夜琉璃。
什么？他侧耳。
我叫夜琉璃。声音更小了，像片被雨打湿的花瓣，别...别叫我小姐。
凌风笑了笑，拧动电门。
电动车溅起水花，驶向城南方向。
后视镜里，老巷子的路灯在雨幕中晕成模糊的光斑，而他背后的外卖箱，正泛着极淡的金光，像藏着颗没睡醒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