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会计反悔了，”郑志坚放下手机，对和他一起站在外围僻静处的东子恼怒道：”我早跟董书记说过这个姓马滴靠不住！”
东子没接话，只问：“董书记啥意思？”
“董书记说让咱们看着办，不行就撤。”
“那你滴意思？”
“我滴意思是抓住这次机会，跟刘肠子耗到底！”郑志坚决绝道：“现在两边都箭在弦上，就看谁先沉不住气！”
见东子不说话，郑志坚眯起眼反问：“你有什么意见？”
“我没意见，这确实是个难得锁死刘肠子证据滴好机会，浪费了可惜。”东子叹口气，他说的是实话。再者，他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跟郑志坚唱反调，破坏己方团结。
“只是，”就在郑志坚满意的点点头刚放下心，便听东子又担忧道：“只是刘肠子一直不现身，让我心里有点没底，也不知道对方憋着啥大招。”
“刘肠子能有啥大招哩，他滴大招不就是被咱们困住滴姚二明么！”郑志坚不以为然，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吴永亮师徒三人，笑说：“刘肠子来不了，保不准跟老吴有关系，你忘了他之前，托你问我要贾桂花滴电话号来着？”
......
“我咋老觉得，之前电话里滴那个人，说话声音咋听着那么耳熟呢？”小张一脸求知欲地瞅着吴永亮：“师父，说说呗，你到底拿我手机给谁打过电话哩，我这人名都到嘴边了，就是想不起来。”
“你可饶过你那点脑细胞吧，我是肯定不会告诉你滴，”吴永亮冷哼一声，故作严肃说：“我之前咋跟你交代滴，陌生号暂时不要接，可你偏不听，还逗人家说你是殡仪馆滴客服，这大半夜滴你要把人吓出个三长两短来，那不是造孽么！”
说话，吴永亮自己倒先忍不住大笑起来，小张莫名戏耍刘肠子这一节，还真是出人意料，有锦上添花的效果，估计刘肠子在这一惊之下，也没心思再追究电话的源头了。
而吴永亮笑过两声便住了嘴，因为他忽然觉得有点心酸，也隐隐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齿。事固然好笑，可笑点却是依托在自己的表弟，辉辉的悲哀之上……
......
随之墙那头戛然而止的笑声，坐在卡车门大开的副驾座边，将脚撑在门框上的姚二明回头俯视车下的米娃，问：“都准备好了？”
“差不多了......”米娃似乎欲言又止。
“咋？”姚二明勾起嘴角，问：”又准备劝我，别冲动？”
“是不是有点太仓促了？”
换别人，怕只会从米娃这句问话的表层含义去理解意思，但姚二明不会，他不但能听懂其中所指，且不认为米娃有任何冒犯之处，反而倍感欣慰，觉得这样才正常。
所谓懂我所求、知我所忧，此时此刻也只有米娃能读懂他姚二明的心思。瞥了眼在院中间，抹黑指挥自己的小弟们干活的刘二明，姚二明同样含糊其辞说：“这黑灯瞎火滴，死个把人不很正常？！”
皱了皱眉，米娃直言道:“红姐那，怕不好交代。”
闻言，姚二明俯身将胳膊搭在膝盖上，全然忘了他之前要求米娃莫要多事的命令，破天荒的解释说：“我先问你，你觉得他哥会在乎他滴死活么？如果他哥都不在乎，那我姐又咋会掺和别人家滴事呢？再因为别人家滴事，为难自己滴亲弟弟？”
米娃无言以对，只能说：“交给我吧，这本就是我滴分内事。”
“不行，”姚二明拒绝，随即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慢病在养、急病在治，这口气得我自己出，要不然真会憋出毛病来。”
“那我给老虎打电话，让他在山下接应你。”
“免了吧，一个杂碎，至于么。”
见对方如此执着，米娃闭上了嘴，然后就听姚二明忽然道：“诶，对了，忘了跟你说，之前那批货栽了滴事，我另外找人查了查，前天刚有了点眉目。”
姚二明的声音很低，车旁也就他和米娃两个人。而仅靠远处高架桥上的路灯散射过来的微光，在院中忙活的小混混们，就像幽灵一样穿梭无声，只是偶尔传来几句刘二明压低嗓子的喝骂声。于是，除了姚二明，便再没人注意，几乎与黑暗混为一体的米娃，好像、仿佛哆嗦了下。
姚二明无声地笑了笑，模糊难辨的脸上，前一秒还冷若冰霜，后一秒却抱怀悲悯。片刻，只听他接着道：“除了那个倒霉鬼，剩下滴几个交警里，有一个是你滴老乡，一个镇上滴，好像跟你还是初中同学，这，不会是巧合吧？”
米娃沉默。
“我是不相信电影里演滴那套，什么无间道卧底啥滴，编故事而已，”姚二明叹气道：“你是我在人堆里挑出来滴尖子，我相信，你这么做肯定有你滴理由，对吧？”
回应姚二明的，依旧是沉默。
“你这个人呀，”姚二明耸耸肩，无奈道：“我知道，你是怕我折进去，让我知难而退。或者说，怕我连累你，对不对？”
“我滴命，是你给滴。”米娃终于有了回应，声音沙哑。
“打住，咱们滴命都是父母给滴。”嘴上不喜，心里却很满意这个答案的姚二明，淡淡道：“我想好了，听你滴，做完这单就收手，这钱确实他妈不好挣。”
米娃闻言抬起头，似乎很惊讶对方的决定，姚二明的身影在他眼中有些模糊，但他仍看到了那只朝他伸过来的手，姚二明那只完好胳膊上的手。
以姚二明的角度和距离，他的手或手指只能堪堪碰到米娃的脸。这只手虽伸的突兀，但速度并不快，而且很轻很柔，米娃也只微微后仰两寸不到，便轻松躲了过去，姚二明那只手如是摸了个寂寞，在空中僵了几秒钟，才略显不甘地收了回去。
之后，姚二明和米娃就都沉默下来，直到刘二明走过来邀功说：“我这完事啦二哥，咋样，开始吧！”
“开始吧。”姚二明的声音依旧那般淡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