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基……二层……”
刘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仿佛想把镜片按进眼球里, 好看清那行绿得发亮的字。他不是喃喃自语，那声音更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闷雷。
整个实验室的空气都凝固了。
之前张道长说秦政“筑基”，大伙儿听着，感觉就像在听“小伙子骨骼清奇，是块练武的奇才”这种武侠片台词，玄乎，没个准。
可现在，这台嗡嗡作响的白色圆环，用一串冰冷、精确、不容置疑的数字，给“修仙”这玩意儿，在现实世界里砸下了一个坐标原点。
“两千八百三十一……点五！”方以岑的手指几乎要戳穿显示屏，他激动得脖子都粗了一圈，唾沫星子喷得老高，“成了！成了！刘主任，模型成了！咱们的修仙KpI考核系统，上线了！”
他像个卖安利的，一把搂住刚爬起来的秦政的肩膀，指着屏幕滔滔不绝：“看见没？咱们把刚有气感那会儿，定义成100战斗力。等你攒够1000，‘气’就变‘油’，恭喜你，新手村毕业，正式‘筑基’！之后每升一级，经验条都是指数爆炸！你小子现在2800多，等于揣着快三个‘入门版筑基修士’的蓝条！牛逼！”
秦政从平台上坐起来，脑子还有点被那酥麻感电得发懵。
筑基二层。
他盯着那个“2831.5”的数字，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这一个月当药罐子、被榨汁机一样“双修”的罪，值了。换算成游戏，自己这妥妥的是服务器第一批二转的高玩了吧？正得意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飘过。
“我来。”
姜芸已经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躺了上去，冷静得像是去拍个ct。
几分钟后，屏幕刷新。
【受测者：姜芸】
【内气总量评估：412.8 单位】
【能量形态：气态（低密度）】
【境界评估：引气·四层】
“四层！姜研究员可以啊！在咱们预备役里，你这进度条绝对是第一梯队！”方以岑由衷赞叹。
姜芸没说话，只是从仪器上下来，站到一旁，镜片后的目光扫过秦政的2831.5，又看了看自己的412.8。秦政眼尖，瞥见她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呵，这女人。
下一个是蒙展，这位大哥跟上刑场似的，一脸酷酷地躺了进去。
结果出来，方以岑“咦？”了一声，挠了挠自己锃亮的大脑门：“215.3？蒙展，你这不对啊，是不是偷懒了？”
蒙展下来时，全身骨节发出一串炒豆子般的爆响，瓮声瓮气地回了句：“主练肉身，气为辅。”
“哦，对对。”张道长适时走出来打圆场，捻着胡子笑道，“蒙小友是‘外家拳’的路子，气都拿去当‘淬火液’，熬炼筋骨皮了。这机器测的是‘蓝条’，测不出他的‘物理攻击’有多高。真动起手，秦小友这小身板，怕是挨不了他一拳。”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修仙也有“物攻”和“法伤”的区别。
“道长，您请。”刘主任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鼎玉微微一笑，拂了拂道袍下摆，真就跟回家睡觉一样，坦然躺了上去。这位可是全场唯一的“正版修士”，他的数据，才是真正的“行业标杆”。
屏幕闪烁。
【受测者：张鼎玉】
【内气总量评估：2358.1 单位】
【能量形态：液态（高密度）】
【境界评估：筑基期·二层】
实验室里没人“嘶”了，所有人都忘了怎么呼吸。
秦政嘴角的笑意彻底僵住。
2358.1！
自己是靠着老婆牌超级充电宝+嗑药，双管齐下才堆出来的2831.5。这老道长呢？人家是几十年的童子功，一步一个脚印，硬生生苦修出来的！这含金量，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刚才那点小得意，瞬间变成了火辣辣的耳光。他看着张道长那副“惭愧惭愧，痴长几十岁”的谦虚模样，感觉自己的膝盖不是中了一箭，是直接被RpG给轰了。
就在这时，刘主任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那个咔嚓咔嚓吃薯片的身影上：“美姬同志，要不，你也体验一下？”
“啊？我？”赵美姬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我不要，躺着不舒服。”
“去吧去吧，就当免费体检了。”秦政连哄带劝，他也想知道自己这个“人形核电站”老婆，到底是个什么级别的bUG。
赵美姬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薯片，在身上擦了擦手，晃悠悠躺了上去。
平台刚一滑入，异变陡生！
“嗡——嗡嗡嗡！！！”
那根本不是蜂鸣，而是整台仪器发出的濒死哀嚎！实验室所有的灯光像是得了帕金森，疯狂闪烁！一股肉眼可见的蓝色电弧，顺着机器外壳噼啪乱窜！
“我操！顶不住了！核心过载！功率拉满！快！”方以岑的吼声都变了调，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了残影。
所有人都被这末日般的景象吓傻了，死死盯着那块在警报红光中疯狂跳动的屏幕。
数字已经不是在涨，而是在 teleport！
3000… 6000… 9000…
“嘀——！！！”
一声尖锐到刺破耳膜的长鸣后，屏幕上的一切都凝固了。
【受测者：赵美姬】
【生命体征：正常】
【内气总量评估：9999.9 (ERRoR: oVERFLow)】
【能量形态：临界态（液-固相变）】
【境界评估：筑基期·大圆满】
世界安静了。
秦政呆呆地看着那串溢出的“9999.9”，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可怜的“2831.5”。
一个荒诞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
我这哪是筑基二层啊……我这撑死了，算个老婆的四舍五入后的……零头？
那一天之后，507所彻底疯了。
“高精度内景气动势探测仪”门口，二十四小时排着长队，跟抢环球影城头炷香似的。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我要变强”。
数据量化，就是最简单粗暴的兴奋剂。
以前修炼是参禅悟道，现在是刷题冲榜。食堂里，俩研究员擦肩而过，打招呼的方式都变成了：“嘿，今天涨了几个单位？”“不多不多，才0.8，你呢？”
就连姜芸的办公室，都开始飘出檀香的味道。据说她把午休时间全用来打坐，誓要在一个月内冲破500大关。
整个基地，卷得让人喘不过气。
而这场内卷风暴的中心，风暴眼本人——赵美姬，依旧超然物外。她走到哪儿，技术宅们都自动分开一条路，眼神里全是看“活体圣遗物”的虔诚。
只有秦政，每天的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
看着自家老婆盘着腿在沙发上，一边咔嚓咔嚓嚼薯片，一边刷着狗血偶像剧，修为数值纹丝不动，稳如珠峰。再看看自己，练得死去活来，内气才像便秘一样挤出来一点点。
他终于深刻理解了什么叫世界的参差。
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草履虫都大。
除了化悲愤为食……不，为动力，他还能怎么办？练！往死里练！
但就在这片打了鸡血似的狂热氛围中，只有张鼎玉道长，每次看着那块不断刷新着数据的排行榜，浑浊的老眼里，却渐渐漫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