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害了他们啊……”
在涉及到自我谴责，或者说自己揭露缺点的话题时，苍然的思维一向敏锐无比，因此，此刻的她眼中有些落寞。
“是我让他们认为的，所有可能性的我都是好人。”她轻轻闭上眼睛，微不可察的颤抖着，最后停了下来。
“没必要这么说自己，组长。”墨宇想拍拍苍然的肩，然后拧巴的性格让手停在了半空中，“区区一个杀戮符文，还能和整个异区管理局对抗不成？我们一定能找到她，战胜她，让她所造的罪业回归原位。”
“不用在乎我，咱们管理局的成员，在自我调节这种必要的方面都特别厉害。”苍然睁开眼睛，守护符文的花纹在手臂上蔓延。
李田所抬起头来，也想顺着墨宇的话安慰上几句，却又突然脸色一变，低下头来，一伸指，色欲符文在手上方悬浮，“一个x级不行，可那个完美的圆盘可以。”
在场的人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没心情再装神弄鬼，颜岩迅速以投影的方式降临，翻开她的剧本，向众人展示她难看的脸色与剧本上的一行字：
“自由已迎来了它的主人，没有遮掩行迹，其人名为苍然。”
“果然是我啊……”苍然拳头紧了一下，然后松开，“只有我知道，自由符文的认主条件……”
“我记得那个时候，那些得到这个符文的人都把它当收藏品，根本就没有能够动用的……”洛书摸了摸下巴，好像在思考，“所以，它的认主条件是什么？”
“让人设，剧情逻辑，故事需要都不再束缚自己，达到真正的，终极的自由。当然，这应该是初步条件，就和我回答的第一个问题一样。”苍然想起那年自己从老旧古董店淘到的符文，有些后怕。
璃洇沉思片刻，然后把自己沉思的片刻删掉，“那我们现在就去取凡庸，随便塞个人就行，至少不能让它落到她手里”
“这……”这一次，挠头的成了颜岩，“凡庸符文上面有些手脚，在管理局里存着的是假的。”
“啊？”听了这话，是岸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其余几人也各有吃惊的表情，“不是，那在哪里？”
“它被我藏在了人心深处，每一个平凡可悲，不会被注视到的故事中。”颜岩有些得意的扬起嘴角，“在那里，它的力量无人能及。”
“更何况，如果故事的视线投射在那个领域，那个领域便也不属于凡庸，也就是说，在属于英雄的故事里，根本不可能找到这枚符文。”
“也就是说，凡庸基本不可能落到敌人手里了。那，我们能往好处想的地方还是挺多的！”洛书特意做出一副成竹在胸的状态，她拍了拍肩膀。
“也许，她根本就没有成就完美的机会，不说自由和凡庸，她也不可能把老李的色欲和苍然的守护拿到手啊！”
“那么，我们最好都注意点。”涛枫看了一眼苍然，重重叹了一声，“原本再怎么五桌恶事都有苍然，现在，苍然的话也不能全信了。”
（注：此处无错别字，五桌恶事由五浊恶世改编，是在现实中做出跑团刁民般的行径之类精神叙事影响的统称）
“世界的悲哀啊。”徐凡一声长叹，众人有些复杂的看了看苍然，都“嗯”了一声，苍然强打起精神来，她还得安慰大家呢。
“过去也是这样，命运为什么老把善人吹到罪恶的方向上？为什么老让懦夫去做那个英雄？为什么总不愿意让人做他自己？”
墨宇看着众人散场，低着头往自己房间走去，看见了蹲在门旁边的秦瑶。
“对于这个问题，重要的不是为什么，而是被这么做之后该干什么。”秦瑶听见了墨宇的自言自语，抬起头来，恰好与墨宇对视，“对于我来说，应该用更多努力洗去自己身上的污点，对于她来说……”
“她什么都没有错，她要做的应该是制止另一个人的错误。”秦瑶很认真的说，然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我怎么像个老婆婆一样婆妈？还有，虽然说有些说教的意味，但前辈，我真的没把你当小辈！”
“放心吧，我信。”墨宇的头缓缓抬起来，秦瑶也随他的视线移动站起身来，这时墨宇才发现她和自己差不多高。
秦瑶看着墨宇的眼睛，有些奇怪，“你的眼睛里总感觉缺了颗星星，抱歉，我说了些胡话。”
“不，”听了这话，墨宇猛的一激灵，“确实曾经有过……我想问一下，那星星来自哪里？”
“我……我过去也许知道，但现在，我已经是个泼水丹青。”秦瑶眼中的心环微微颤动，“对不起，不知道，我只能这么说了。”
墨宇摇了摇头：“没必要道歉，我也只是好奇，不管怎么说，一切终于回归正轨了……这些日子真是太过精彩了。”
“嗯，我们应该害怕精彩。”秦瑶点了点头，“啊，我又说胡话了。”
[视角切换至][苍然]
“自由啊……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的感觉，真是让人舒适。”
她披着那身从未脱下的红袍，一缕神风将一个穿着休闲装的人推到了她面前。
“凡庸果然消失了，不凡就是对凡庸本身最好的收容措施吗？这么抽象，很有那位大导演的风格。”
那个被拉过来的人，脸上露出了恐惧，他跪下，向眼前这不知是神明还是恶鬼的存在讨饶，如果在以前这副样子，一定会激起苍然的怜悯，但现在她只感觉到愉悦。
正像人们所说，万物就都该从火中来，到火中去——面前的男人也曾经许下过这个愿望，但她并不在乎让人们得偿所愿。她爱众人，众人打断他的脊骨，她爱苍生，苍生撕扯她的灵魂。
所以，现在她连自己都不爱了，她不敢去爱了。
“大导演啊大导演，你可一直都信任着我。”她轻笑，没有管讨饶人，只是拿出了一本苏格拉底集，念了起来：
“可是我的朋友，你说的都是平常人的考量，他们随便让人死去，也能让人复活，只要办的到就办，而不必讲什么道理。”
叮的一声，那人感觉自己的口袋一沉，凡庸符文现身了，每一个概念都有几乎截然不同的折射，她只要选择自己喜欢的那种解释就好。
“把凡庸符文交出来，我会满足你的心愿。”她开口了，在她身后，自由与杀戮扎结在一起。
看见这般景象，那人立刻就知道面前的存在想要什么，他自衣服口袋中取出刻印着平平无奇道路的符文，不知该用什么方式给眼前的人送过去。
苍然皱了皱眉，随手一勾，凡庸符文落入她手中，然后顷刻融入她的身体，自她放弃扮演苍天，把自己当初的梦想砸个粉碎时，她就已经是一个平庸至极的人了。
“第3块碎片，”她满意的点头。
“现在，”那人感受到手指搭上了他的下巴，“我该兑现我的承诺了。”
那人正疑惑，突然感受到雷击一般的疼痛，他意识到了眼前这个怪物只说让自己实现愿望，没说具体哪个愿望，也没说让他活下去。
“你曾发出这样的抱怨，希望整个宇宙消亡在一场盛大的火化中……嘛，你所在的现实宇宙太扎手，所以我为你创造了一个更好的，以不可达数为单位的宇宙，恰好摸得到你那可怜大脑的认知边界。”
苍然对他笑了，微笑中却再没了以往的温暖。
下一秒，那人看到一个新生的大世界突然诞生，然后与他一同化作尘埃。
[视角切换至][异常区域管理局大群]
即便天无白虹（墨宇）：各位，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即便天无白虹：当初我们看到的轮盘，是由六个部分组成的，苍然姐和老李的符文变得也是六分之一个圆。
即便天无白虹：但问题就在这里：[守护]，[杀戮]，[色欲]，[自由]，[凡庸]，我们所知的只有五个。
正聊着符文和x级能力的群里静了几秒，随后大量的猜测开始了刷屏，大部分都是无效信息，但也有一些有意思的猜想。
当然，所有人都忽略了事实，最简单的事实，最后一块符文的拥有者一直在一区管理局，只是他们没问，她也没说。
要公开吗？她想着，手中轻抚那枚无人知晓的符文，罢了，没有意义。
那符文之上，所有的“有”在水面上倒映出了什么，又消散如烟。
其名为[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