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那句带着哭腔的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卧室里。
“我到底是谁的替身？！”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时间都停滞了片刻。壁灯昏黄的光线流淌在陆寒洲的脸上，清晰地映照出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在沈清辞举起那张泛黄照片的瞬间，陆寒洲的瞳孔确实是骤然收缩了一下。那是一种纯粹的、毫无防备的震惊，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了滔天波浪。他眼底惯有的冷静和掌控感，在这一刻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那震惊之后，迅速涌上的，是沉痛。一种沈清辞无法理解的、仿佛触及了某个尘封已久、鲜血淋漓伤口的沉痛。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照片上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脸上，眼神复杂得令人心碎，有追忆，有难以磨灭的痕迹，还有一种……沈清辞以为自己看错了的……深深的愧疚？
那丝愧疚一闪而逝，快得让她捕捉不及，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了她混乱的心绪。
他为什么会愧疚？对谁愧疚？是对照片上的叶晚，还是……对她？
然而，这些情绪都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他的下颌线绷得前所未有的紧，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不仅仅是手臂上的，更是来自内心的某种煎熬。他搭在羽绒被上的左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柔软的布料，指节泛白。
他没有立刻暴怒，没有厉声斥责她私自翻找他的东西，甚至没有立刻否认。
他只是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目光从那张如同诅咒般的照片上移开，重新落回到沈清辞泪痕交错、写满绝望和倔强的脸上。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带着一种仿佛被砂纸磨过的粗粝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
“你从哪里……找到的？”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但这一次，语气不再是单纯的冷厉，而是混合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某种确认的意味。
沈清辞看着他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震惊与痛苦，看着他苍白脸上那抹不正常的潮红（不知是因为伤口发炎还是情绪激动），看着他紧抿的唇线微微颤抖……
她原本准备好迎接他怒火、迎接他冰冷承认的心，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此刻的反应，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没有否认，没有承认，只有一种被触及逆鳞后的、真实的痛苦和一种让她完全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那张照片，那个叫叶晚的女人，对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而自己，在这场看似清晰的“替身”戏码里，又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陆寒洲看着她怔忪而依旧带着泪光的眼睛，看着她因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口，他攥紧被单的手，缓缓松开了些许。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情绪已经被强行压下大半，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暗和一丝残留的痛色。
“沈清辞……”他念她的名字，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愫，“有些事情，并非你表面看到的那样。”
他依旧没有给她明确的答案。
但这句似是而非的话，和他方才那一瞬间流露出的震惊、痛苦与愧疚，却像一颗投入她心湖的更巨大的石头，让原本就浑浊的水面，掀起了更加汹涌、更加莫测的波澜。
替身的疑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因为他的反应，变得更加迷雾重重。
他到底在隐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