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陈歌的目光被那个刺眼的“0”字钉在原地时，一阵急促而刺耳的手机铃声，猛地撕裂了出租屋内的死寂。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胖子。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还能毫无顾忌地接听的电话。
“喂，胖子。”陈歌接起电话，声音有些沙哑。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王胖子略显焦急的大嗓门：“老陈！你跑哪去了？我下午去医院找你，护士说你早就走了。你可别想不开啊！钱的事儿，咱们再想想办法，我这儿还能再凑……”
“我没事。”陈歌打断了他，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我找到办法了。”
“找到办法了？什么办法？你可别去碰那些不干净的网贷啊，那玩意儿是无底洞！”王胖子显然不信，语气里充满了担忧。
陈歌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投向电脑屏幕上那个鲨鱼平台的logo。他平静地说道：“我签约了，做主播。”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下来，几秒钟后，王胖子的声音再次响起，音量却提高了一个八度：“主播？你？就你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你去直播什么？直播发呆吗？老陈，别闹了，听我的，我托我舅给你找个活儿，踏踏实实上个班……”
“胖子，”陈歌再次打断他，语气里多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决绝，“来不及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点开了那份已经生效的电子合同，密密麻麻的条款像一群蚂蚁，看得人头皮发麻。
“什么来不及了？”王胖子还在那边苦口婆心地劝着。
陈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视线聚焦在合同中被加粗、标红的那几行字上，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
“甲方‘夜行者陈歌’，需在签约后三个月内，达成以下业绩指标：一，单场直播最高在线人数峰值，达到五万人；二，累计礼物收益，达到二十万人民币。”
电话那头的王胖子，呼吸声都停滞了。
陈歌没有停，继续用那毫无感情的语调念着：“若规定期限内未能达成以上任一指标，则视为乙方违约。乙方需向甲方赔付违约金，共计……”
他顿了顿，仿佛那个数字有千斤重。
“……五十万人民币。”
“他妈的！”王胖子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声音因为愤怒和震惊而有些变调，“五十万？！这他妈签的是卖身契吧！老陈你疯了？！这是骗子公司，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陷阱！你赶紧解约！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陈歌重复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的自嘲，“签了字，就生效了。胖子，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
“你知道你还签？！你是不是被下降头了！”王胖子的声音几近咆哮。
“因为我没有时间了。”陈歌的声音陡然提高，压过了王胖子的怒吼。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窗外那片被霓虹灯映照得光怪陆离的夜空，眼眶微微泛红。
“我没有时间去踏踏实实地上班，等一个月拿几千块的薪水。那点钱，连IcU一天的费用都付不起。我没有时间去等别人可怜我，施舍我。我妈她……等不了。”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王胖子的怒火。电话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
许久，王胖子才用一种近乎干涩的声音问道：“……你想播什么？”
陈歌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重新恢复平静。
“灵异探险。”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死寂。
挂掉电话，房间再次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安静。陈歌知道王胖子是为他好，但此刻，任何理智的劝说都已无用。他已经站在了悬崖边，要么跳下去粉身碎骨，要么，就搏一个凤凰涅盘。
他关掉了合同页面，手指在鼠标上移动，点开了本市一个颇为有名的同城论坛，进入了其中的“户外探险”板块。
他需要一个目标，一个起点。
他快速地浏览着帖子，那些诸如“废弃工厂”、“百年凶宅”的标题都过于骇人，对于一个毫无经验的新人来说，无异于直接送死。他需要一个地方，既要有足够的噱头和神秘感来吸引观众，又不能真的危险到无法掌控。
忽然，他的目光被一个帖子标题所吸引。
《新人推荐，城郊“鬼哭林”，有点气氛，但绝对安全！》
帖子内容很简单，说那片林子因为地势原因，晚上风吹过树梢时会发出呜呜的声响，听起来像是女人的哭声，故而得名。但实际上并没有任何真正的危险，连野兽都很少见，是很多新人主播试水练胆的最佳选择。
“鬼哭林……”
陈歌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就是它了。
他关掉论坛，打开搜索引擎，开始仔细查询关于“鬼哭林”的一切信息。
今晚，将是他的第一场战斗，一场赌上一切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