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口传来了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哒、哒、哒。”
节奏平稳，不急不缓。
如果不看周围这如同地狱般的环境，光听这脚步声，会让人以为这是一位企业高管正在走进他的专属会议室。
在秦峰亲自押解下，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四十出头，保养得极好。身上穿着剪裁考究的深蓝色手工西装，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衬衫和精致的袖扣。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长期身居高位的精英气息。
方志明。
江北“极光公关”传媒有限公司创始人，身家过亿的商界新贵。
哪怕是此刻身陷囹圄，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丝毫的恐惧或悔恨。相反，他甚至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厌恶地捂住了口鼻，眉头紧锁，仿佛这满屋子的焦糊味玷污了他高贵的呼吸道。
“秦队长。”
方志明停下脚步，并没有看那边的墙洞，而是转头看向秦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和高傲。
“我的律师已经在路上了。你们这种未经审判就限制人身自由，甚至搞什么封建迷信直播的行为，严重侵犯了我的合法权益。”
“我会起诉你们市局，不仅是行政诉讼，还要追究你个人的滥用职权罪。”
说完，他才转过头，目光越过烛光，落在了盘腿而坐的陈歌身上。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轻蔑，就像是在看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
“还有你，那个叫陈歌的主播。”
方志明冷笑一声。
“你以为你煽动一群无知的网民，搞这种名为审判实为网暴的直播，就能当英雄了？”
“信不信我明天就能让全网封杀你？玩舆论？我是你祖宗。”
狂。
狂妄到了极点。
直播间里的弹幕瞬间爆炸，无数网友被这个人的态度激怒了。
【这人谁啊？这么嚣张？】
【都这时候了还装逼？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人肉他！这种人必须曝光！】
面对这咄咄逼人的攻势，陈歌并没有动怒。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方志明，像是在看一只不知死活的蝼蚁。
“方总，好大的威风。”
陈歌缓缓开口，声音平静。
“既然你这么懂舆论，那你一定记得十年前，你在【罪与罚】论坛上的那个Id吧？”
“——‘沉默的真理’。”
听到这个名字，方志明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我不记得了。十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谁会记得那么清楚？”他淡淡地说道，“就算是我又怎么样？我在网上发几句牢骚，犯法吗？”
“发牢骚？”
陈歌拿起手边的一份厚厚的资料，那是林清雪通过超算中心恢复出来的核心数据。
“方志明，别装了。”
“当年的菲菲酱是发起者，赵宇是执行者，而你……”
陈歌猛地将资料甩在方志明脚下，纸张散落一地。
“你是操盘手。”
“你在幕后推波助澜，制造话题，引导情绪。你利用宋阳的痛苦，为那个论坛带来了巨大的流量。甚至在他死后，你还把他的死讯包装成‘社会热点’，继续吃人血馒头！”
“你的第一家公关公司，就是靠着那时候积累的流量和‘处理经验’起家的！”
“你不是跟风者，你是吸血鬼！”
陈歌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耳光，狠狠抽在方志明的脸上。
然而，方志明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崩溃。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资料，竟然笑了。
他弯下腰，捡起一张印着宋阳遗照的纸，随手弹了弹上面的灰尘，然后不屑地扔在一边。
“所以呢？”
方志明推了推眼镜，语气变得无比冷漠，甚至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残忍。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这就是社会的法则。”
“那个小鬼心理脆弱，连几句骂都受不了，这种人就算那时候不死，以后到了社会上也活不下去。”
“我只是加速了这个过程而已。”
方志明摊开双手，一脸的无所谓。
“再说了，他死了，给我们带来了流量，带来了关注，也算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价值了。他应该感谢我，让他这种废物也能成为焦点。”
“你说我是吸血鬼？不，我是商人。在商言商，这只是一笔生意。”
死寂。
整个直播间，包括现场的秦峰和特警们，都被这番无耻到极点的言论震惊了。
这已经不是坏了。
这是泯灭人性。
他把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当成了K线图上的一个数据，当成了他成功路上的一块垫脚石。而且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
“好……好一个在商言商。”
陈歌怒极反笑。
他缓缓站起身，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
原本压制着墙洞的那张紫色【镇魂符】，在这一刻，突然无风自燃，瞬间化为灰烬！
陈歌没有去补符。
因为面对这种恶魔，不需要镇压，只需要……释放。
“既然你觉得这是一笔生意。”
陈歌侧过身，露出了身后那个因为失去了符箓压制，而开始疯狂喷涌黑气的墙洞。
“那你就亲自跟你的‘合伙人’，好好算算这笔账吧。”
“呼——！！！”
阴风大作。
方志明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周围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他下意识地看向那个墙洞。
只见那团早已碳化的“鬼骨”之上，黑气翻涌，竟然慢慢凝聚成了一个人形。
那是一个浑身燃烧着黑色火焰、皮肤焦烂、双眼流着血泪的少年。
他从墙壁里“爬”了出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穿着高定西装的男人，咧开那张被烧烂的嘴，露出了一个凄厉的笑容。
“版主……”
“我的价值……够买你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