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敲击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
有些不敢相信的，又看了一遍电脑上的患者信息。
一个因为欠费，而被催缴了好几次的癌症患者。
“你说要交多少？”她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
“五十万！”张非凡语气坚定的重复，同时把银行卡递了过去。
护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接过银行卡，就开始办理手续。
pos机吐出长长的纸条，张非凡签上自己的名字，感觉手中的笔重若千钧。
拿着缴费凭证，他几乎是跑着冲向林悦的病房。
推开房门，四人间的病房中，只剩林悦一人。
林悦正望着窗外发呆，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动人。
听到动静。
她转过头，看到是张非凡，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凡，你来了……”
“悦悦！你看！”张非凡兴冲冲的跑到床边，把手中的缴费账单递给她看。
“钱！我们有钱了！刚刚我把手术费交了！五十万！第一期的治疗费够了！”
林悦的眼睛缓缓睁大，苍白的脸上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五……五十万？这么多钱，你从哪弄来的？”
她的声音中带一丝恐慌和担忧，“非凡，你……你没做什么傻事吧？你可千万不能犯错啊！违法的事情我们不能做！”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喜悦，而是担心。
她太了解张非凡了，为了她，张非凡真的可以不顾一切。
张非凡装作激动兴奋的样子，说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托词。
“悦悦，你别担心！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他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你还记得，咱俩大学时帮过一个老人吗？”
“当时他突发疾病倒在路边，其他人都不敢扶，怕被讹。
咱俩当时想着，反正咱俩是孤儿，没亲人、也没钱，即便被讹也没关系。
所以咱俩就壮着胆子，把他送去了医院，又垫付了医药费。
后来他家人来到后，把咱俩垫付的医药费转过来后，咱们也没想着他们感谢，直接就离开了！”
“怎么样？想起这事了吗？”
林悦微微蹙眉，有那么一点模糊的印象。
“是有这么个事？”
随后偷偷盯着张非凡的眼睛，装作不解的问道，“怎么？难道这些钱……跟他有关？”
“对！”张非凡没注意到林悦的小动作，语气肯定道，“那位老先生的儿子，其实是个大公司的老板，后来带那老人出国治疗去了！”
“现在老人身体好了，刚回国没多久，也不知道他怎么打听到我们的事，昨天突然联系上我。
说知道你生病了，所以特意派人送了一笔钱过来，说是报答当年的恩情，也是给我们救急！”
他顿了顿，补充道，“他还说，几十万对他来说就是毛毛雨，让我们必须收下，不然他心里过意不去。还说如果不够，还可以再找他！”
理由是他路上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相对合理，也能解释一下这些钱的来源。
更重要的是能安抚林悦，让她安心接受治疗。
毕竟两人帮助老人这事，的确是真的。
但林悦听到张非凡的话，眼眶却渐渐变红，泪水无声地滑落。
“编……你继续编！我看看你还能怎么编！”
不等张非凡解释，她反握住张非凡的手，身子有些颤抖。
“咱们俩7岁就在孤儿院认识了，18岁在大学确认恋爱，25岁结婚，现在都28了！”
“可以说，我比你自己都了解你！”
“你知不知道，只要你每次对我说谎，就会不自觉地快速眨眼！”
林悦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
她的手紧紧握着张非凡的衣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完了……被识破了！
张非凡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想要重新想个理由搪塞过去。
刚想要开口解释，就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又……眨眼了。
他自己从未注意过的小习惯，在朝夕相处的林悦面前，无所遁形。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张非凡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解释。
他准备好的所有说辞，在林悦那双担忧、伤心眼睛注视下，土崩瓦解。
“悦悦，我……”他的声音干涩无比，大脑飞速旋转，却找不到任何能让她信服的理由。
承认系统？
这太荒诞，而且可能会给她带来未知的危险。
继续编造？
在她已经看穿的情况下，继续瞎编只会让她更担心他走上了邪路。
就在他进退两难时，林悦却缓缓松开了抓着他衣袖的手。
任由眼中的泪水流淌，她转过头，望向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
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哀伤，轻声道，“算了……非凡，别说了！”
“我不问了……”
她闭上眼，泪水滚落得更凶。
“我知道无论你做什么，都只是为了我…为了给我凑手术费。”
“我只希望你记住，一定不能为了我走上歧路！”
“不然…我活着...只会比死了还要煎熬！”
张非凡看着林悦的泪水，感觉心里痛得无法呼吸。
他宁愿林悦骂他、打他，也不愿看到她这么伤心难过。
他猛地抓住林悦的手，激动无比道。
“悦悦！你信我！这钱是干净的！绝对是干净的！我没偷没抢没犯法！我向你发誓！”
他搜肠刮肚，试图找到一个能让她稍微安心的说法：
“我实话跟你说吧！！”
“我买彩票中奖了！”
“因为你从不让我买彩票，我怕你生气，所以刚刚才说谎骗你的。”
这个借口同样拙劣，同样那么不靠谱。
但彩票……至少真有人中过！
林悦缓缓转过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中了多少？”她轻声问，声音里没有一丝喜悦。
“二……二百多万！扣完税，还剩150万！”张非凡硬着头皮说，“前期的治疗费和手术费应该够了！后续……后续我再想想办法！”
看着张非凡快速眨动的眼睛，林悦沉默了很久，久到张非凡以为她不会再说话。
最终，她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声音低不可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