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阁。
天下炼器师的圣地。
山门前，没有天灵宗那种仙气缭绕的威压。
只有一股扑面而来的，金属与火焰混合的厚重气息。
无数富家公子、宗门少主。
捧着各种天材地宝，堆着一脸谄媚的笑，排着长队。
队伍的最前端，一个管事模样的修士，正不耐烦地登记着礼物。
“玄冰铁一箱？放下吧，下一个。”
“千年火珊瑚？嗯，心意到了，下一个。”
“上古妖兽的内丹？有点意思，放那边，下一个！”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俗气，浑身挂满金玉。
一看就是暴发户的胖子，挤到了最前面。
正是被林风易容成了的钱多多。
“钱少爷，您又来了？”
管事显然认识他，脸上挤出一丝职业假笑。
“今天又带了什么宝贝？”
周围的追求者们投来鄙夷的目光。
又是这个通宝城的傻儿子。
除了用灵石砸人，他还会干什么？
林风顶着钱多多那张肥脸，露出一个憨厚的笑。
他没有拿出任何礼物。
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卷兽皮。
双手奉上。
“这不是礼物。”
林风用钱多多那略显油腻的声音说道。
“这是一份拜帖，也是一份……探讨。”
管事愣住了。
探讨？
你一个浑身铜臭味的胖子，要跟我们公输大小姐探讨什么？
探讨哪家的灵石矿品质更好吗？
他狐疑地接过兽皮卷，随手展开。
只看了一眼。
管事脸上的假笑，僵住了。
《论灵力传导中，金属材质“灵性疲劳”的八种解决方案与模型构筑》。
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
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连在一起，他一个字都看不懂。
什么“灵性疲劳”？什么“模型构筑”？
管事眼皮狂跳，他虽然不懂炼器。
但他在补天阁待了几百年，耳濡目染之下。
也知道这份东西的分量，绝对不一般。
“你……你等着！”
管事不敢怠慢，拿着兽皮卷，屁滚尿流地冲进了山门。
周围的追求者们，全都傻眼了。
一份破兽皮，就把管事吓成这样？
那胖子到底写了什么？
……
补天阁，核心工坊。
“当！当！当！”
巨大的炼器炉火光熊熊，一个穿着短褐工装，头发随意扎成马尾的清秀女子。
正挥舞着一柄比她人还高的巨锤，疯狂砸着一块烧红的灵铁。
火星四溅。
她脸上沾着油污，眼神却亮得惊人。
正是公输芷。
“大小姐！山门外，钱多多递来一份拜帖！”
管事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钱多多？”
公输芷的动作停了下来，秀气的眉头紧紧皱起。
“那个只会用灵石买笑话的蠢货？
他写的拜帖，直接扔进炼器炉里当燃料！”
“可是……大小姐，您还是自己看吧！”
管事将兽皮卷递了过去。
公输芷不耐烦地接过，扫了一眼。
下一秒。
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仿佛看到了什么最不可思议的东西。
“灵性疲劳……用矩阵符文抵消应力共振……
通过改变金属内部分子结构来增加传导韧性……”
她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激动。
这些理论，这些名词，她闻所未闻！
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脑中无数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
“让他进来！”
公输芷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
“现在！立刻！马上！”
……
巨大的炼器工坊里。
林风（伪装钱多多）像逛自家后花园一样。
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那些奇形怪状的法宝半成品。
公输芷站在他的面前，神情冷漠，试图用这种方式掩盖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开门见山，直接抛出了一个困扰她数月的难题。
“我问你，如何在飞剑上附加‘自动索敌’阵法，
同时不影响它本身的速度和稳定性？”
这是一个死结。
附加阵法，必然增加飞剑的重量和灵力运转的复杂性。
速度和稳定性，必然会下降。
这是炼器界的铁律。
林风看着她，顶着钱多多的脸，却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
他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反问了一句。
“公输小姐，你有没有想过，问题不在于阵法。”
“而在于飞剑本身的气动外形？”
“气动外形？”
公输芷愣住了，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种古怪的词。
“胡说八道！飞剑依靠灵力御空，跟外形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林风走到一个工作台前。
随手拿起一块最普通的灵铁和一柄炼器锤。
“当！”
他一锤落下。
动作精准，力道沉稳。
与钱多多那虚浮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你所谓的灵力，不过是一种能量。能量的运用，需要效率。”
他一边敲打，一边解释。
“你看，飞剑的剑尖，为什么要尖？
是为了减少‘风阻’，也就是空气的阻力。”
“但光有剑尖不够。”
“你还需要‘流线体’，让气流能够顺滑地从剑身两侧流过，
而不是形成‘湍流’，造成不必要的能量损耗。”
“还有这个……”
林风将灵铁的横截面，敲打成一种上凸下平的古怪形状。
“这叫‘翼型剖面’，利用‘伯努利原理’，
可以让飞剑上方的气流速度，快于下方。”
“如此一来，就会产生一个向上的升力，抵消飞剑本身的重量。”
“这样，你的‘自动索敌’阵法所增加的重量，
就不再是负担，而是可以被气动外形完美平衡的变量！”
一锤。
又一锤。
林风的每一锤，都像敲在公输芷的心脏上。
公输芷从最初的不屑，到中期的震惊，再到最后的狂热。
公输芷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双眼死死盯着那块在她看来丑陋无比。
却又蕴含着无尽至理的飞剑半成品。
那不是一块铁。
那是新世界的大门！
公输芷感觉自己过去几十年的炼器学识。
在这个胖子面前，就像是小孩子的涂鸦，幼稚，可笑。
这是一种彻底的，来自知识层面的碾压！
终于。
林风停下了动作。
他将那柄外形古怪的飞剑模型，插在了工作台上。
整个工坊，死一般寂静。
只能听到公输芷粗重的呼吸声。
“你……”
公输芷的声音在发抖，她第一次用如此激动。
甚至带着敬畏的语气，对一个男人说话。
“你是怎么想到的？”
林风潇洒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顶着钱多多那张油腻的脸。
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情眼神，看着她。
那眼神，专注，炽热，仿佛穿透了她不修边幅的外表。
看到了她那颗为炼器而狂热的灵魂。
“因为我每天都在想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与钱多多的形象格格不入。
“想着如何，才能跟你，有共同语言。”
公输芷的心，猛地一颤。
“这些……”
林风指了指那柄飞剑模型，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都是我，为你而学的。”
轰！
这句话，比一万柄重锤砸在心上，还要震撼。
公输芷彻底呆住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不是爱上了“钱多多”。
她是爱上了那个能与她进行灵魂层面“技术交流”，
并带来颠覆性知识的“导师”。
以及那句……
“为你而学”。
这四个字，对一个将所有生命都奉献给枯燥研究的技术宅来说。
是无法抵抗的，致命暴击！
……
林风走了。
走得潇洒利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在他转身离开工坊门口的时候。
他弯腰整理了一下衣袍。
一枚黑色的，刻着鬼脸图案的令牌，从他的袖口，“不小心”滑落。
掉在了门槛的缝隙里。
“啪嗒。”
声音很轻。
他没有回头，径直离去。
片刻后。
一个负责打扫的补天阁弟子路过，注意到了那枚令牌。
他好奇地捡了起来。
“咦？这不是那个专在东玄域和西漠域流窜作案。
人称‘千面鬼影’的独行大盗的令牌吗？”
“怎么会掉在这里？”
弟子挠了挠头，想不明白，随手将令牌上交了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