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cbd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折射着夕阳的金辉，将林渊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他手里攥着一个丝绒礼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里面是他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钻戒，原本计划今晚在女友苏蔓最喜欢的法式餐厅，借着三十岁生日的由头求婚。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是银行发来的房贷提醒短信，他扫了一眼“本月应还.54元”的数字，嘴角扬起一抹苦笑，随即又被即将到来的幸福冲淡。
作为“星途互娱”运营部的骨干，林渊刚牵头完成了一个千万级曝光的短视频活动，数据报表漂亮得能让cEo在董事会上拍桌子。上周总监私下跟他透露，这次晋升运营总监的名额十拿九稳，等生日过后就走流程。想到这里，他加快脚步走向电梯间，兜里的迷你慕斯蛋糕还带着冷链的凉意，那是他特意绕路去精品店买的，苏蔓总说这家的提拉米苏有初恋的味道。
“林哥，等一下！”身后传来hR专员小周的声音，小姑娘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眼神却有些闪躲，“张总让你现在去趟一号会议室，说是有重要的事谈。”
林渊心里咯噔一下。一号会议室是集团高层专用的，隔音效果好到能隔绝隔壁的装修噪音，通常只有战略调整或者重大人事变动才会用到。他看了眼手表，五点四十，距离和苏蔓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应该来得及。“知道了，我这就过去。”他把蛋糕和礼盒塞进工位的抽屉，特意锁好，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会议室。
推开门的瞬间，林渊就感觉到气氛不对。长条会议桌的主位坐着事业部Vp张豪，他那身定制西装的袖口别着限量版的鳄鱼皮袖扣，正用钢笔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桌面。两侧坐着hR总监和运营部的两个副总监，每个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默。
“林渊，坐。”张豪抬了抬眼皮，目光扫过他的衬衫领口，那是上周苏蔓给买的平价纯棉款，和会议室里其他人的轻奢品牌格格不入。
林渊在最末位的椅子上坐下，后背不自觉地挺直：“张总，您找我有事？”
hR总监率先开口，声音平稳得像在念年度报告：“林渊，根据集团2024年q3的组织架构优化方案，运营部需要进行人员精简。经过管理层综合评估，你的岗位在优化范围内，这是离职协议书。”一份打印整齐的文件被推到他面前，落款处已经盖好了公司公章。
“优化？”林渊的声音陡然拔高，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上周我刚提交的‘秋日狂欢’活动方案，数据预测能带动产品线35%的增长，您当时还夸方案有创意，怎么现在就要优化我？”
张豪放下钢笔，身体向后靠在真皮座椅上，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小林啊，方案是不错，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个方案在评审会上，其他部门都提出了异议？”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总经办的李主任跟我说，你在会上直接指出活动预算里有15%的冗余，还列举了三家供应商的报价对比，你这性子，太冲了。”
林渊瞬间明白了。上周的评审会，他确实对预算提出了质疑——张豪指定的供应商报价比市场均价高了近两成，他做过调研，有三家资质相当的供应商能提供更优惠的价格。当时他以为自己是为公司省钱，现在才明白，那是动了张豪的蛋糕。
“我只是就事论事，为公司控制成本有错吗？”林渊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错就错在你太‘就事论事’了。”张豪嗤笑一声，“职场不是学校，不是光靠能力就能立足的。你想想，这几年你拒绝了多少‘合作’？上次财务部的王经理想让你在活动数据里稍微调整几个百分点，帮他完成考核，你不同意；上个月市场部借调你的下属去做私活，你直接告到了hR那里。你这样的‘刺头’，哪个部门愿意跟你配合？”
旁边的副总监赵磊适时开口：“林渊，张总也是为你好。现在行业大环境不好，星途能给你N+1的补偿已经很厚道了，不少公司裁员都是直接劝退，一分钱都不给。”
林渊看向那份离职协议，补偿金额那一栏写着“元”，是他五个半月的工资。这笔钱，够还一年的房贷，却远远不够支撑他重新起步。他想起苏蔓期待的眼神，想起父母电话里叮嘱“好好工作，早点成家”的语气，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我能再争取一下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可以道歉，可以配合其他部门的工作，只要能留下。”他不是放不下这份工作，而是放不下那些基于这份工作的未来规划——求婚、买房、给父母一个安稳的晚年。
张豪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小林，给你个忠告，职场上，原则值几个钱？今天你签了协议，下午就能走，我让行政给你办加急流程，社保交到这个月。要是不签，那就只能走辞退流程，到时候你的离职证明上，可就不好看了。”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林渊的幻想。他知道，张豪这是铁了心要把他赶走，不签的话，连下一份工作都会受影响。他拿起笔，笔尖在“乙方签字”那栏悬了很久，终于还是落下了自己的名字，笔画因为手颤而有些扭曲。
走出会议室时，办公区已经没什么人了。林渊回到自己的工位，打开抽屉，看着那个丝绒礼盒和已经有些软化的慕斯蛋糕，突然觉得无比讽刺。他把蛋糕扔进垃圾桶，礼盒揣进怀里，收拾好私人物品——一个用了三年的保温杯，一本写满笔记的运营手册，还有苏蔓送他的多肉盆栽。
行政部的人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门禁卡回收单。“林总监，麻烦签一下字，门禁卡和工牌交一下。”
林渊把工牌放在桌上，那上面的“运营总监”字样还崭新如初。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奋斗了五年的地方，转身走出了写字楼。晚风吹在脸上，带着深秋的寒意，他掏出手机，想给苏蔓打个电话解释，却先收到了银行的短信：【您尾号8765账户，房贷扣款失败，当前余额3256.78元】。
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把最后一点血色都照没了。他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看着眼前流光溢彩的城市，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无根的浮萍——三十岁生日，没了工作，没了收入，连赖以生存的房贷都要断供了。远处的商场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着钻戒广告，那款式和他兜里的一模一样，刺得他眼睛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