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城西的云舟渡口远比不得城中心的繁华，空气中弥漫着灵兽粪便、劣质燃料和汗液混合的复杂气味。巨大的公共云舟如同臃肿的浮空巨兽，斑驳的外壳上满是风雨侵蚀的痕迹，舟身上歪歪扭扭地刻着“鹏程万里”四个大字，其中一个“鹏”字还少了半边鸟。
“这玩意儿……真的能飞？”林晓晓仰头看着这艘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的云舟，嘴角抽搐。
楚悠悠倒是很乐观：“便宜嘛！而且我打听过了，‘鹏程万里号’虽然旧了点，但安全记录……呃，近十年只坠毁过三次！”
“……”林晓晓和苏寒霜同时沉默。
最终，对碧波城海鲜的向往（以及身后可能的追兵）战胜了对这艘破船的嫌弃。三人缴纳了灵石，领到了三枚刻着“丁下柒叁”等字样的简陋木牌，顺着吱呀作响的舷梯，走进了云舟内部。
内部空间比外面看起来更拥挤嘈杂。空气中混杂着各种体味、廉价香料和不知名货物的味道。修士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高声谈笑、低声密语，甚至还有人直接在过道上支起了简易丹炉，黑烟滚滚，引来一片骂声。
她们的座位在云舟最底层，靠近动力核心舱室，噪音巨大，灵气也稀薄得可怜。
“真是‘宾至如归’啊。”林晓晓掏了掏被噪音震得发麻的耳朵，认命地坐在硬邦邦的木板椅上。
楚悠悠已经开始从储物袋里掏零嘴：“将就一下啦，晓晓姐，到了碧波城我给你们做海鲜大餐！”
苏寒霜则安静地坐下，薄纱斗笠下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环境，像一只在陌生领地蛰伏的冰凤。
云舟在一阵剧烈的摇晃和震耳欲聋的轰鸣中缓缓升空，驶离流云城。透过狭小的舷窗，能看到城池逐渐缩小，最终被云层遮蔽。
林晓晓松了口气，刚想调侃两句，脸色却猛地一变。
不是追兵，是她体内那团刚刚“进食”完毕的混沌灵力！
原本吃饱喝足、安静蛰伏的混沌灵力，此刻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突然开始缓慢而持续地旋转、膨胀！一股股精纯却带着混乱属性的能量，不受控制地从那团灵力中逸散出来，冲刷着她的经脉。
“唔……”林晓晓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种感觉并不痛苦，更像是……吃撑了还在被强行灌入能量，撑得她经脉发胀，灵力流转都变得紊乱起来。
“晓晓姐，你怎么了？”楚悠悠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异常，紧张地凑过来。
苏寒霜也立刻看了过来，冰蓝眼眸透过薄纱，敏锐地察觉到林晓晓周身灵力波动的不稳定。“灵力失控？”
“好像是……那块‘压缩饼干’后劲上来了……”林晓晓咬着牙，试图压制体内躁动的混沌灵力，却发现徒劳无功。那力量本质高于她自身的灵力，根本不受完全控制。
更糟糕的是，随着混沌灵力的异常波动，她之前用“幻息散”伪装的灵力特征开始变得模糊，原本被掩盖的、属于她自身的独特灵力波动，以及那一丝微弱的混沌气息，正隐隐有泄露的风险！
“不能在这里待下去！”苏寒霜当机立断。底层人员混杂，保不齐就有感知敏锐或者别有用心之人。
她迅速起身，扶住林晓晓，对楚悠悠低声道：“找安静角落。”
楚圆圆立刻点头，胖乎乎的小身子灵活地在拥挤的过道中穿梭开路，苏寒霜半扶半抱着竭力压制体内力量的林晓晓紧随其后。
三人好不容易在靠近舟尾杂物堆放处，找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这里堆满了蒙尘的货物箱，只有几个看起来疲惫不堪的低阶修士在打盹。
林晓晓盘膝坐下，全力运转基础功法，试图疏导、安抚那团越来越活跃的混沌灵力。汗水浸湿了她的后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苏寒霜守在她身前，指尖寒气萦绕，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楚悠悠则紧张地攥着各种解毒、静心的丹药香囊，小脸绷得紧紧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云舟在云层中平稳（或者说摇晃）地飞行。林晓晓体内的混沌灵力在经历了一阵剧烈的躁动后，似乎终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旋转速度开始减慢，那不受控制逸散的能量也渐渐被重新吸纳回去。
就在林晓晓刚要松一口气时——
“咦？”
一个略带诧异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三人心中同时一凛。
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道袍，腰间挂了个大红葫芦，看起来有些邋遢的中年道士，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角落附近。他手里拿着个罗盘一样的东西，指针正微微颤动着，指向林晓晓的方向。道士的目光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林晓晓，鼻子还轻轻抽动了两下。
“这位小姑娘……”道士凑近几步，无视了苏寒霜冰冷的视线，盯着林晓晓，小眼睛里闪烁着发现新奇玩具般的光芒，“你身上的‘味道’……很特别啊。刚才那一阵灵力波动，混乱中带着点……开天辟地的老味儿？有意思，真有意思！”
林晓晓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还是引起注意了！这邋遢道士看起来其貌不扬，但能精准捕捉到她刚才灵力波动的异常，绝非普通修士！
苏寒霜上前一步，将林晓晓挡在身后，斗笠下的声音冰寒刺骨：“阁下有何指教？”
楚悠悠也鼓起勇气，握紧了怀里的一包强力迷魂香。
那道士见状，嘿嘿一笑，摆了摆手：“别紧张，别紧张，贫道没有恶意。只是贫道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研究点稀奇古怪的东西。小姑娘，你这体质……或者说你体内那点‘老味儿’，有点意思，要不要跟贫道聊聊？贫道对混沌初开、天地未分时的那些老古董，略有研究……”
他晃了晃手里的罗盘，指针依旧执着地指着林晓晓。
林晓晓、苏寒霜、楚悠悠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破云舟上，怎么尽是“惊喜”？
前有混沌灵力失控，后有个疑似研究狂人的怪道士。
去碧波城的路上，看来是消停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