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盯着沙盘上那行刚写下的“等不起”，笔尖停在纸上，墨迹慢慢晕开，像一朵小小的花。
他把笔一扔，整个人往后靠在水泥墩子上，闭上眼睛。
周围好吵。警报声嘀嘀响个不停，有人小声报数，陈锐那边敲键盘噼里啪啦的，苏浅调整天线时金属支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这些声音平时他都能自动忽略，可今天全钻进脑子里，嗡嗡作响，烦得要命。
更让他心烦的是右手虎口那道疤，一阵一阵地跳，像是有人拿小锤子轻轻敲着神经。
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指尖用力到发白。这是他在网吧通宵三天练出来的本事——再乱的环境也能睡着，哪怕外面有人吵架打架也不影响。混久了，总得有点保命的小技能。
呼吸一点点沉下来。
他开始回想干扰器炸开那一瞬间的感觉。不是爆炸的威力，而是灵力散开的节奏。那种波动，像水波一圈圈荡出去，但不太均匀，中间好像卡了一下。
玉佩那时候也震了。
他低头，手指不自觉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冰凉的一块。现在它安安静静的，但他记得刚才那一阵麻，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他在脑海里试着画出那道波形。干扰器爆裂的频率、玉佩震动的节拍、还有自己的心跳……三个节奏并排走，前两个几乎重合，第三个慢了半拍。
等等？
他猛地睁开眼，又迅速闭上。
如果让心跳去跟上那两个频率呢？
他把手掌贴在胸口，感受脉搏。深吸一口气，慢慢调整呼吸，一点一点把心跳往那个节奏带。一开始乱七八糟的，像跳舞踩错步子，后来竟然真的对上了！
就在那一瞬间，玉佩轻轻颤了一下。
不是之前那种毫无规律的抖动，是同步的，像在回应他。
林野嘴角微微翘了下，“哟，还挺配合。”
他从酸辣粉盒子里抽出一张红边符，撕下一角，咬破指尖，在符纸上划了一道血痕。血渗进去的瞬间，符纸微微发热。
他把符纸贴在左掌心，右手继续搭在玉佩上，再次闭眼。
这一次，他不再强行输出灵气，而是顺着那个共振的节奏，一浪接一浪地送出去，像潮汐一样温柔又有规律。
符纸开始变热，却没有燃烧，也没有裂开。反而有种被“撑开”的感觉，就像原本只能装一杯水的袋子，现在能多倒半杯进去。
十秒过去，符纸还在。
二十秒，边缘泛起淡淡的红光，但结构完整。
三十秒时，他忽然感觉到一丝灵气回流——不是反噬，更像是弹簧压到底后的反弹，还带着一点额外的能量。
他睁开眼，揭下符纸。背面焦黑一块，正面却只有一道细细的纹路。
“可以啊。”他低声笑了笑，“省材料还能加量。”
陈锐扭头看他一眼，“你笑啥？”
“没事，”林野摆摆手，“就是发现泡面泡久一点，居然还能再加个蛋。”
陈锐翻了个白眼，继续盯屏幕。
林野没再说话，重新闭眼。这次他不再只试一张符，而是回忆起蜂窝阵的结构。每个节点独立供能，彼此之间其实有微弱的灵力泄露，以前觉得是损耗，现在想来，是不是也能利用起来？
他在意识里构建一个六边形单元，把刚才的共振节奏放进去。灵气不再是单向输出，而是在节点间来回震荡，每次经过玉佩都会被轻轻“推”一下，像荡秋千，越荡越高。
他突然睁眼，起身走到主控台前。
“把推演系统调出来，我要试个新参数。”
苏浅正在调试霜纹监测模块，闻言抬头，“现在？技术组还没清缓存。”
“就现在。”林野已经坐到终端前，手指飞快敲了几下，调出蜂窝阵模型，“把供能核心的输出频率改成这个数值。”他说了一串数字。
“这频率不对吧？”苏浅皱眉，“和标准符阵差了快三百赫兹。”
“标准是死的，人是活的。”林野说着，把自己的玉佩摘下来，放在终端感应区，“试试看，能不能让它‘活’过来。”
系统提示需要权限验证。他割破手指，滴了滴血上去。
加载进度条缓缓推进。
“警告：检测到非标共振波形，是否强制运行？”屏幕上跳出提示。
林野点了确认。
全息投影亮起，蜂窝阵开始模拟运转。第一轮冲击测试启动，旧模式下，第三层节点在第二波攻击到来时就已经过载崩解。
但这一次，数据曲线变了。
各节点之间的能量传递变得顺畅多了，像是有了默契。每当一个节点压力上升，旁边的两个就会微微“呼应”，帮它分担负荷。最奇怪的是，整个系统的能耗下降了，抗冲击能力反而提升了。
“这……”苏浅凑近看数据流，“它们在同步？”
“不是同步，是共振。”林野盯着屏幕，“就像一群人走路，本来各走各的，现在有人打拍子，大家就不自觉跟着走了。”
第二轮测试开始，模拟敌方高灵压强攻。
旧模型撑不过两轮，新模型却稳住了。第三层节点虽有波动，但没有崩溃。霜纹系统的稳定性评分从68%升到了89%。
“我靠。”陈锐也跑过来看，“你这改的是阵法，还是给它装了颗心脏？”
林野没说话，只是看着屏幕上跳动的能量图谱，像心跳曲线一样规律起伏。
他伸手把玉佩拿回来，重新挂回脖子上。冰凉的东西贴着皮肤，但他觉得好像多了点温度，像是有了生命。
苏浅默默调出全域监测图，发现东巷口那片被低频震荡磨掉的霜纹，恢复速度比平时快了近一倍。
“你打算用这个对付下一波？”她问。
“先不用。”林野摇头，“我现在能控制，但别人不行。贸然上阵，搞不好会把自己搭进去。”
他站起身，走到酸辣粉盒子前，把剩下的红边符拿出来，一张张翻看。然后拿出记号笔，在每张符背后写下一个数字——那是他刚刚测出的共振频率值。
“得教。”他说，“不然我一个人再能扛，也守不住这么长的防线。”
陈锐看了他一眼，“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林野把写好频率的符纸按顺序排好，“叫技术组别清缓存了，让他们把推演记录导出来，生成教学模板。另外，通知所有人，两小时后集合，轮班提前结束。”
“你现在状态行吗？”苏浅看着他，“你脸色有点白。”
“我能不行？”林野扯了扯卫衣帽子，笑了笑，“我这种人，越是快不行了，越得说自己行。”
说完，他低头咳了一声，很快又直起腰，装作没事的样子。
苏浅没再说什么，转身去接数据线。
陈锐默默把一份加密日志拖进保险柜文件夹，顺手关了屏。
林野坐在水泥墩上，闭眼调息。右手轻轻搭在玉佩上，能感觉到它偶尔轻颤一下，像是在回应什么。
外面风还在吹，铁皮罐叮当响。
坑道深处，一台老旧打印机开始工作，一页页带着频率参数的符阵操作指南缓缓吐出。
林野睁开眼，拿起最新打出的一张纸看了看，随手夹进酸辣粉盒子里。
盒底还躺着半包没吃完的香葱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