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黄瓜叶上凝成细珠,阿古拉踮着脚,把刚抽出的藤蔓往柳树枝上系。麻绳绕着藤蔓打了个松结,既不会勒伤嫩茎,又能让它顺着柳枝往上爬。“苏姐姐说,藤蔓得往高了引,通风透光,结的黄瓜才直溜。”她边洗边念叨,指尖被叶尖的细毛蹭得发痒。
其其格蹲在旁边,手里捧着个粗瓷碗,正往黄瓜根边撒草木灰。灰末落在湿润的泥土上,像给翠绿的瓜苗镶了圈黑边。“阿妈说草木灰能防蚜虫,”她抬头冲阿古拉笑,鼻尖沾了点灰,像只花脸猫,“你看这苗,才栽了五天就长新叶了,比我种的指甲花长得还快。”
苏婉提着水壶从渠边走来,壶里的水带着渠底的凉意。“慢点浇,”她给每株黄瓜苗浇了半瓢水,水流顺着根须渗进土里,没溅起一点泥星,“刚上架的苗不能多浇水,免得藤蔓疯长不结果。等开出雌花,再多浇些。”
阿古拉看着黄瓜苗顶端的嫩芽,嫩得像透明的绿水晶,正朝着阳光的方向使劲探。“哪朵是雌花呀?”她好奇地问。
苏婉指着叶腋间刚冒出的小花苞:“带小瓜纽的是雌花,光有花的是雄花。到时候得给雌花授粉,用雄花的花粉抹在雌花柱头上,结的瓜才长得大。”她忽然从篮子里掏出个小布包,“这是江南的黄瓜种,留了些,等这茬收了,咱们种晚熟的,能吃到秋天。”
将军带着兵卒们在麦地追肥,木瓢扬起的草木灰在空中划出弧线,像道灰黑色的虹。“苏姑娘,”将军直起身喊,“你看这麦苗,追肥后长得更旺了,叶尖都发紫了,是不是太肥了?”
苏婉走过去,掐了片麦叶,放在指尖捻了捻:“不是肥,是长势好。叶尖发紫说明养分足,等抽穗时准能结饱满的籽。”她望着连绵的麦地,麦苗已经长到半尺高,风吹过时,泛起层层绿浪,像片涌动的海洋,“再过一个月,就能抽穗了,到时候得注意防鸟雀,别让它们啄了嫩穗。”
“我有法子!”其其格举着手臂喊,“扎些稻草人,穿上旧衣裳,鸟雀见了就不敢来了!去年种的谷子,就是这么防鸟的。”
“好主意,”苏婉笑着点头,“等周末,咱们一起扎稻草人,给它们戴上草帽,系上红布条,风一吹,比真人还精神。”
中午的阳光热起来,渠边的柳树投下斑驳的荫凉。阿古拉坐在树荫下,看着黄瓜藤蔓在柳枝上慢慢舒展,忽然发现叶间藏着个指节长的小黄瓜,浑身带着刺,像个害羞的小娃娃。“苏姐姐!结小黄瓜了!”她惊喜地喊。
苏婉走过来,轻轻碰了碰小黄瓜:“还得长十天才能摘,到时候炒着吃,又脆又嫩。”她从篮子里拿出块粗布,盖在小黄瓜上,“正午的太阳太烈,盖上点免得晒蔫了。”
其其格的阿妈送来午饭,是用新收的豌豆煮的粥,配着腌黄瓜和酱菜。“苏姑娘,尝尝这腌黄瓜,”阿妈笑着说,“用的是去年的老法子,加了点紫苏叶,比往年的香。”
苏婉舀了勺豌豆粥,豌豆煮得粉糯,混着米香,格外爽口。她望着远处翻涌的麦浪,忽然说:“等麦子熟了,咱们磨些精面,做江南的阳春面,就用这渠水下面,加几片新摘的黄瓜,撒把葱花,鲜得很。”
“我要加两个荷包蛋!”其其格抢着说,嘴里的粥差点喷出来。
阿古拉笑着点头,心里盼着麦子快点熟。那时渠边的黄瓜该挂满枝头,柳树枝叶该长得浓密,苏婉或许正站在麦浪里,教她们如何判断麦子的成熟度,像去年秋天教她们割稻一样,把江南的滋味,一点点融进草原的日子里。
午后,兵卒们在渠边挖了条浅沟,把多余的水引到新开辟的菜畦里。苏婉撒下的青菜籽已经冒出芽,像片细密的绿绒。“这些青菜能当春菜吃,”苏婉蹲在菜畦边,看着芽尖,“炒着吃、做汤都好,比窖里的白菜鲜。”
阿古拉帮着扶锄头,忽然发现渠水里漂着片柳叶,正随着水流慢慢往前淌,像只小小的绿船。她望着柳叶漂向远方,忽然觉得这渠水就像条时光的河,载着她们的期盼,载着谷苗的生长,载着黄瓜的青涩,慢慢流向丰收的秋天。
夕阳把麦浪染成金红,黄瓜藤蔓在暮色里轻轻晃,小黄瓜躲在叶间,像藏了个绿色的梦。苏婉收起水壶,笑着说:“明天该给黄瓜苗搭更高的架了,看这长势,用不了多久,就能在柳荫下摘黄瓜吃了。”
阿古拉点头,脚步轻快地跟着往回走。渠水在身后哗哗流淌,像在唱一首关于生长的歌,歌里有麦浪的翻涌,有黄瓜的脆响,还有她们藏在风里的笑声,甜甜糯糯的,像这春天里最温柔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