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昆仑墟底，旧梦新魇
传送阵的光芒散去时，秦凝霜抱着青禾的克隆体摔在一片湿滑的苔藓地上。鼻尖萦绕着腐殖土与金属锈蚀混合的气味，头顶是参差不齐的石笋，滴滴答答的水声在空旷的溶洞里敲出回音——这里显然是昆仑墟的地底。
“咳咳……”怀里的克隆体突然咳嗽起来，银蓝色的液体顺着嘴角滑落。秦凝霜连忙撕开冲锋衣的内衬，用干净的布料擦拭她的嘴角，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凉，却带着微弱的温度，不像完全的傀儡。
“青禾？”她试探着轻唤，声音在溶洞里荡开涟漪。
克隆体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的眼睛不再是纯黑的空洞，而是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灰蓝，像被尘埃覆盖的冰湖：“水……”
秦凝霜愣住了。玄尘说这只是储存数据的傀儡，可“渴”是活人才有的本能。她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处石缝在渗水，连忙用冰灵力凝结出一个水球递过去：“慢点喝。”
克隆体捧着水球的动作很生涩，水珠顺着她的指缝漏出来，打湿了昆仑墟校服的衣襟。秦凝霜注意到她的袖口绣着半朵雪莲——那是昆仑墟内门弟子的标志，青禾当年费了三个月才绣完这朵花，怎么会出现在克隆体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秦凝霜蹲在她面前，目光平视着那双混沌的眼睛。
克隆体喝水的动作顿住了，喉咙里发出类似齿轮卡壳的声响：“编……编号740，实验体类型……冰灵族复制品……”说到一半，她突然抱住头，痛苦地蜷缩起来，“头好痛……雪……好多雪……”
秦凝霜的心跳漏了一拍。青禾最怕冷，每次下雪都会裹着三层棉被喊冷。她伸手想按住克隆体颤抖的肩膀，却被对方猛地推开——克隆体的掌心泛着淡淡的蓝光，那是冰灵族灵力失控的征兆。
“别碰我！”克隆体的眼睛瞬间染上猩红，指甲变得尖锐如冰棱，“你想把我拆成零件吗？像他们那样……”她突然指向溶洞深处，那里的阴影里似乎堆着什么东西。
秦凝霜顺着她指的方向走去，越靠近越浓的血腥味让她皱紧了眉。借着冰灵力发出的微光，她看清了那堆“东西”——是数十具穿着昆仑墟校服的尸体，每一具的胸口都有整齐的切口，里面的灵力核心不翼而飞，脖颈上残留着芯片灼烧的焦痕。
“这些都是……失败的克隆体？”秦凝霜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数了数，正好三十七具，和玄天仙宗议事堂的长老数量一致。
“失败品，回收利用。”克隆体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眼神恢复了空洞，机械地说道，“灵力提取率低于30%，判定为废料。”
秦凝霜猛地回头看她，发现她的脖颈右侧有块淡青色的印记，形状像朵残缺的雪莲——那是青禾小时候被烫伤留下的疤痕，连位置都分毫不差。
“你不是编号740。”秦凝霜的指尖抚过那道疤痕，触感和真正的皮肤毫无二致，“你是谁？”
克隆体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像是有两股意识在争夺控制权。她突然抓住秦凝霜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救我……小霜……我在里面……”
这个称呼让秦凝霜浑身一震。除了青禾，没人会叫她“小霜”。
就在这时，溶洞深处传来沉重的机械运转声，地面开始轻微震动。克隆体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触发了某种应激反应：“警报！核心区域启动！防御程序激活！”
她突然推开秦凝霜，朝着与机械声相反的方向狂奔。秦凝霜追了两步，发现她的奔跑姿势很奇怪——左腿像是拖着沉重的枷锁，每跑一步都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
“你的腿怎么了？”秦凝霜追上她，强行按住她的肩膀。
克隆体的裤腿在挣扎中划破，露出里面的金属骨骼。原本应该是血肉的地方，缠着密密麻麻的线路，线路尽头连接着一块闪烁着红光的芯片：“他们……换了我的腿……因为我跑了三次……”
秦凝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想起青禾总说自己跑步像只笨拙的企鹅，每次宗门赛跑都垫底。这个细节，“主”是怎么知道的？
机械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刺耳的警报：“检测到未授权冰灵族血脉，启动清除程序。”
“快走！”秦凝霜拽起克隆体往溶洞深处跑。她的冰翼在狭窄的空间里无法完全展开，只能凭借对灵力波动的敏感躲避着突然从岩壁里伸出的机械爪。
克隆体似乎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拉着秦凝霜拐进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石缝。石缝尽头是间隐蔽的石室，石室中央放着台布满灰尘的仪器，仪器屏幕上还亮着幽蓝的光，显示着“克隆机初代原型”的字样。
“就是这个。”秦凝霜看着仪器上插着的半块芯片，芯片的纹路和凌霄身份牌上的完全一致，“凌霄的身份牌在指引我们找这个。”
克隆体突然扑到仪器前，用指甲抠着屏幕边缘的缝隙，像是在寻找什么。她的指甲被磨出血来，却浑然不觉：“在这里……一定在这里……”
“你在找什么？”秦凝霜按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掌心刻着串微小的数字——0713，那是青禾的生日。
“记忆卡……”克隆体的声音带着哭腔，“柳长老偷偷给我的……里面有他们的秘密……”
就在她的指尖触到屏幕下方的卡槽时，石室的门突然被炸开。李师兄带着五个玄天仙宗弟子站在门口，他们的护腕都亮着红光，机械臂上的枪管对准了秦凝霜：“秦姑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秦凝霜将克隆体护在身后，冰棱在指尖凝结：“739批的炮灰，还敢追过来？”
李师兄的机械臂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我们是来‘回收’实验体的。主说，740号是最接近成功的冰灵族复制品，不能落在你手里。”
“回收？”秦凝霜笑了，“你们知道她为什么是740号吗？因为前739批都死了。就像你们，护腕里的自爆程序随时会启动，以为自己是执行者，其实不过是清理垃圾的工具。”
一个圆脸弟子突然瑟缩了一下，护腕的红光闪烁不定：“李师兄……她说的是真的吗？我昨天看到37号的护腕自己炸了……”
“闭嘴！”李师兄的枪管转向圆脸弟子，“主会赐予我们永恒的生命！怀疑者只有死路一条！”
“永恒的生命？”克隆体突然开口，声音变得异常清晰，“就是像他们一样，被泡在营养液里当灵力电池吗？”她指向石室角落的玻璃罐，罐子里泡着的，是穿着玄天仙宗道袍的残缺躯体，“那是682批的弟子，他们的芯片能储存三倍灵力，所以被当成了移动能源站。”
圆脸弟子的脸色瞬间惨白。他踉跄着后退，撞到了身后的石壁，护腕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声：“检测到强烈负面情绪，启动维稳程序……程序失败，启动自毁倒计时：10，9……”
“不！不要！”圆脸弟子想摘下护腕，却被李师兄一脚踹倒在地，“废物！主不会原谅你的！”
秦凝霜趁机甩出冰链缠住李师兄的机械臂，克隆体突然扑向剩下的四个弟子，她的指甲刺入其中一人的脖颈，硬生生将芯片抠了出来。那弟子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化作了黑色粉末。
“她的芯片……是主控型！”李师兄挣脱冰链，眼神惊恐地看着克隆体，“你不是复制品，你是……”
“我是青禾。”克隆体捏碎手里的芯片，灰蓝色的眼睛里燃起火焰，“是被你们扔进克隆机，拆了三次骨头，抽了七次灵力，却没能杀死的青禾！”
她突然撕开自己的校服，胸口的皮肤下露出密密麻麻的金属接口：“柳长老偷偷改了我的芯片程序，让我能吞噬其他芯片的能量。你们以为把我关在容器里是为了威胁小霜？其实是怕我逃出来，告诉所有人真相——‘主’根本不是什么神明，他是昆仑墟百年前的叛徒白泽！”
这个名字像道惊雷在石室里炸开。秦凝霜想起在玄天仙宗废墟看到的那个握有“白”字玉佩的人影，还有林婉儿提到的“白泽师兄”。
“你胡说！白泽师兄是宗门的骄傲，百年前就羽化飞升了！”李师兄的机械臂突然变形，化作一柄锋利的长刀，“你这种怪物懂什么！”
“羽化飞升？”青禾冷笑，“他是被逐出昆仑墟的！因为他偷了冰灵族的圣物，想把自己改造成半机械半修真的怪物！这些克隆机，这些芯片，都是他当年的研究成果！”
她突然指向克隆机屏幕上的符号：“这是白泽的本命符文！你们看清楚了！”
李师兄的动作僵住了。他护腕内侧的编号旁，确实刻着相同的符号。
就在这时，圆脸弟子的护腕爆炸了。剧烈的冲击让石室顶部开始坍塌，克隆机的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出一段模糊的影像——百年前的昆仑墟，一个白衣弟子将一位冰灵族女子绑在祭坛上，女子胸口插着的管子里，流淌着银蓝色的液体。
“那是……冰灵族的圣女！”秦凝霜失声喊道。家族古籍里记载，圣女在百年前神秘失踪，原来……
“白泽需要圣女的灵力来维持他的半机械躯体。”青禾的声音带着颤抖，“他失败了，所以才制造了我们这些克隆体，想找到完美适配的容器。凌霄的雪狼族魂元，你的冰灵族血脉，都是他的目标！”
石室的地面突然裂开，李师兄和剩下的弟子掉进了深渊。青禾拽着秦凝霜跳上克隆机的操作台，就在这时，秦凝霜看到操作台的抽屉里放着半块玉佩，玉佩上刻着个“霜”字——那是她小时候弄丢的护身符。
“这是……”
“柳长老找到的。”青禾的眼睛里流下两行泪水，那泪水落在玉佩上，竟泛起了红光，“她说，当两块玉佩合在一起时，白泽的弱点就会出现。另一块……在白泽自己手里。”
克隆机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屏幕上的影像开始扭曲：“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消失，启动终极程序——自毁。”
“快走！”青禾将那半块玉佩塞进秦凝霜手里，突然抱住她往石缝外推，“我要留在这里，关闭自毁程序！否则整个昆仑墟都会塌掉！”
“我不会再把你丢下了！”秦凝霜抓住她的手腕，冰翼强行展开，“要走一起走！”
“小霜，听话。”青禾的笑容带着释然，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显然是灵力耗尽的征兆，“我早就不是原来的青禾了……但你要好好活着，替我看看真正的雪。”
她突然用力挣脱秦凝霜的手，按下克隆机上的红色按钮。石缝在瞬间闭合，将秦凝霜与自毁程序隔绝开来。秦凝霜只听到身后传来青禾最后的声音：“记住，白泽的心脏……是机械的！”
当秦凝霜再次跌落在地时，发现自己回到了昆仑墟的后山。手里的半块玉佩在发烫，与她脖子上戴着的、凌霄送的那块玉牌产生了共鸣。玉牌上突然浮现出一行字：“玄天仙宗地宫，739-000觉醒。”
她抬头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那里正是玄天仙宗的方向。
而在玄天仙宗的地宫里，凌霄缓缓睁开眼睛。他的身体悬浮在半空中，周围环绕着无数芯片组成的光环。耳后的编号闪烁着诡异的光芒，739-000\/001\/002的字样交替出现。
“我是谁？”他喃喃自语，眼神里既有凌霄的清冷，凌辰的温柔，又多了一丝不属于任何人的迷茫。
地宫的阴影里，白泽把玩着手里的半块“白”字玉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游戏，才刚刚开始。”
远处的天空中，一只信鸽带着密信飞向未知的方向。信鸽的腿上绑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