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月牙河蛊潮，雾隐洞藏踪（一）
周景的话像块冰，“咚”地砸在躁动的空气里。沈清寒捏着符箓的手猛地顿住，指尖的灵力散去大半——清灵火是青云宗基础的净化之火，对付阴邪最是管用，可他万没想到，这火竟会成催发水噬蛊的引子。
河面上的风突然变了向，带着对岸青铜鼎里飘来的黑烟，斜斜地扫过船身。周景捂着头，身体蜷成一团，青黑色的血管在脖颈上暴起，像极了刚才噬人藤上缠绕的纹路。“他们……他们在调引蛊虫……”他牙关打颤，指节抠进船板的缝隙里，“水噬蛊藏在水底泥沙里，一感知到引蛊器的烟和火……就会钻出来……”
秦凝霜蹲下身，一把扯开周景领口——他锁骨下方，那片被腐心蛊浸染的青黑色皮肤正在发烫，甚至能隐约看到皮下有细小的东西在蠕动。她摸出布包里的体温枪，往周景额头上一贴，屏幕上跳出“39.8c”的数字。现代的退烧药刚压下去的热度，被引蛊器一激，又猛地反弹了。
“布洛芬压不住了，得先阻断引蛊器的影响。”秦凝霜语速极快，转头冲林阿树喊，“你说黑风岭到处是血止草——这草除了止血，有没有安神、压制躁动的用处？”
林阿树正扒着船边看水底，闻言立刻回头，手里还攥着半把没来得及处理的血止草：“有！血止草晒干了煮水喝能宁神，新鲜的嚼烂了敷在皮肤上，能压邪性！上次我被山蜂蛰了，敷上就不抽抽了！”
“顾念，帮我。”秦凝霜把布包往顾念怀里一塞，自己抓过林阿树手里的血止草，“你力气小，嚼软了就行，不用太碎。”顾念立刻点头，小手抓着草叶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只小松鼠，刚才红着的眼圈还没消，却半点没分心——她记得秦凝霜说过，越是慌的时候，越要把手里的事做好。
柳如烟扶着柳母，也想过来帮忙，却被秦凝霜拦了：“柳姨，你扶着柳母坐好，船晃得厉害，别摔着。”柳母刚才被风吹得咳嗽，此刻却摆了摆手，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颤巍巍地打开——里面是晒干的艾绒，还是上次江澈在石洼村帮她晒的。“这东西……能驱邪……”柳母声音轻，却很笃定，“江澈说过，艾绒烧着了烟子，能挡小妖怪……”
秦凝霜眼睛一亮——艾绒的挥发性成分在现代能抑菌，在这修真界，说不定真能对冲引蛊器的黑烟。“沈师兄，你能不能用微弱的灵力烘着艾绒？不用点火，就靠灵力把烟烘出来就行。”她接过艾绒，往船中间的木板上一铺，“烟不用大，能笼罩船身就行，别让黑烟飘进来。”
沈清寒立刻领会，指尖凝出一缕极细的白气，轻轻覆在艾绒上。没一会儿，淡青色的烟就袅袅升起来，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把那股从对岸飘来的、腥甜的黑烟挡在了船外。周景的咳嗽声果然轻了些，不再像刚才那样撕心裂肺，只是脸色依旧青紫，额头上的汗还在往下淌。
“苏师兄，船能往芦苇丛里靠吗？”秦凝霜一边把顾念嚼软的血止草敷在周景脖颈的青黑皮肤上，一边抬头看苏明哲，“芦苇密，能挡点黑烟，也能让他们看不清我们的位置。”
苏明哲正用力划着桨，闻言往河两岸看了看——右侧的芦苇丛比刚才出发时更密，几乎贴到了水面上。“能！”他咬了咬牙，调整船桨方向，“但得慢着点，水底有石头，别撞着船底。”小木船缓缓往右侧靠去，芦苇叶刮着船身，发出“沙沙”的响，刚好盖过船桨划水的声音。
就在船身快要完全钻进芦苇丛时，小石头突然指着水底，声音发颤：“水……水里有东西！在往这边游！”
众人都低头往水里看——夕阳的光透过水面，能清晰地看到水底有无数条细如发丝的黑色虫子，正顺着水流往船底钻，密密麻麻的，像一团团黑色的线。那些虫子游过的地方，原本清澈的河水都泛起了淡淡的黑晕，还带着点腥气。
“是水噬蛊！”周景喘着气说，“它们……它们怕艾绒的烟，不敢靠近船身，但在绕着船转……等着烟散了就上来……”
秦凝霜心里一沉——艾绒的量不多，沈清寒的灵力也不能一直耗着，要是等艾绒烧完，或者沈清寒灵力不济，这些水噬蛊肯定会扑上来。她摸出布包里的手机——这手机在修真界没信号，却能当手电筒用，还能播放她之前下载的音乐。现代的声音……对这些蛊虫有用吗？
她没多想，立刻点开手机里存的、最吵的摇滚乐，把音量调到最大，然后把手机贴在船板上。刺耳的电吉他声和鼓点透过木板传到水里，原本绕着船转的水噬蛊突然顿了顿，像是被吓了一跳，有几条甚至往远处游了游。
“有用！”顾念眼睛一亮，凑过来看着手机，“它们怕这声音！”
秦凝霜也松了口气，赶紧把手机往船尾挪了挪，让声音能传得更远些。“林阿树，你再看看药篓里，还有没有其他能驱虫的草？”她喊着，又摸出几片布洛芬，想让周景再吃点——刚才那两片显然不够，可周景现在连张嘴的力气都快没了，只能靠血止草外敷缓解。
林阿树立刻把药篓翻了个底朝天，里面除了剩下的血止草，还有几株带着刺的紫花、几片宽大的绿叶，以及一小把晒干的、闻起来有点苦的草根。“这是‘刺紫菀’，扎手，但味道冲；这是‘阔叶蒲’，叶子揉烂了有股怪味；还有这‘苦草根’，上次我爷爷说能驱蛇……”
“都拿来！”秦凝霜立刻说，“刺紫菀和苦草根揉碎了，撒在船周围的水里；阔叶蒲叶子铺在船边，挡住蛊虫往上爬。”她自己先抓起一把刺紫菀，忍着扎手的疼，用力揉碎——紫色的汁液流出来，带着一股冲鼻的气味，刚撒到水里，附近的水噬蛊就猛地往后退，连带着周围的几条也跟着散开了。
林阿树和小石头也跟着学，一个揉刺紫菀，一个揉苦草根，柳如烟扶着柳母坐稳后，也过来帮忙铺阔叶蒲叶子。沈清寒一边维持着艾绒的烟，一边分出点灵力，帮着把揉碎的草药往远处的水里推——这样能让气味散得更广，挡开更多的水噬蛊。
苏明哲趁着这个间隙，加快了划船的速度，让小木船彻底钻进了芦苇丛深处。这里的芦苇比人还高，枝叶交错，把船身遮得严严实实，连夕阳的光都只能透过缝隙洒下几点光斑。对岸的黑烟飘不过来了，引蛊器的影响弱了很多，周景的呼吸渐渐平稳，脸色也从青紫慢慢转回了苍白。
可没等众人松口气，芦苇丛外突然传来“嗖”的一声——一支黑色的弩箭穿透芦苇叶，钉在了船边的木板上，箭尾还缠着一缕黑色的线，线头上沾着的东西，和水噬蛊的颜色一模一样。
“他们追过来了！”苏明哲脸色一变，握紧了手里的剑，“是玄阴教的‘蛊箭’，箭头上有蛊虫，碰不得！”
话音刚落，又是几支弩箭射了进来，有的钉在芦苇杆上，有的擦着船沿掉进水里。水里的水噬蛊像是被箭头上的东西吸引，又开始往船边聚集，刚才被草药气味挡开的空隙，正一点点缩小。
柳母突然咳了起来，咳得比刚才更厉害，还咳出了点血丝。柳如烟慌了，扶着柳母的手都在抖：“娘！娘你怎么样？是不是刚才吸了黑烟？”柳母摇了摇头，指着船外的芦苇丛，声音微弱：“有……有人在芦苇丛里……往这边摸过来了……”
秦凝霜立刻竖起耳朵——芦苇丛里除了风吹叶子的“沙沙”声，还有极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踮着脚在走，离他们越来越近。她摸出布包里的美工刀——这是她从现代带来的，比修真界的匕首轻便，也更锋利。“沈师兄，你守着船尾，注意水里的蛊虫；苏师兄，你去船头，挡住从芦苇丛里过来的人。”她压低声音，“我和林阿树、小石头守在中间，保护柳母和顾念。周景，你能撑着点吗？要是有人上船，你提醒我们他们的蛊术路数。”
周景点了点头，挣扎着坐起来，靠在船板上，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慌乱，只剩下警惕：“玄阴教的人……除了用蛊，还会‘阴毒掌’，掌风里有蛊粉，沾到皮肤会痒，挠破了就会进蛊……”
就在这时，船头的芦苇丛突然动了——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钻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短刀，刀身上也缠着黑色的线，朝着苏明哲就刺了过来。苏明哲早有准备，挥剑挡住短刀，剑刃和刀身相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可那玄阴教弟子却不恋战，手腕一转，短刀划向苏明哲的手臂，刀身上的黑线掉了下来，落在船板上，竟像活的一样，往苏明哲的脚边爬去。
“小心蛊线！”周景喊了一声。苏明哲立刻往后跳开，同时挥剑砍向地上的黑线——黑线被砍断，断成几截，在船板上扭了扭，就不动了，可断口处却流出了黑色的汁液，渗进了船板的缝隙里。
紧接着，船尾也传来了动静——两个玄阴教弟子钻了出来，手里拿着和对岸一样的青铜小鼎，显然是想靠近船身，用引蛊器催动水噬蛊。沈清寒立刻捏了张符箓，往鼎口扔去——符箓在鼎口烧了起来，淡金色的火焰挡住了鼎里冒出的黑烟，可那两个弟子却不怕，反而从怀里摸出一把黑色的粉末，往水里撒去。
水里的水噬蛊像是被粉末刺激到，突然变得狂躁起来，不管不顾地往船底冲，连草药的气味和手机的音乐都不管用了。船底的木板本来就有破洞，虽然用木板补过，却不严实，有几条水噬蛊已经钻了进来，顺着船板往顾念和柳母那边爬去。
“顾念，往后退！”秦凝霜喊着，手里的美工刀划过，把爬过来的水噬蛊切成了两段。可水里的蛊虫太多了，刚切完几条，又有更多的钻了进来，有的甚至顺着船沿往上爬，眼看就要爬到柳母的脚边。
柳母突然伸手，抓起身边的艾绒包，往爬过来的水噬蛊上一扔——艾绒还带着温度，刚碰到蛊虫，蛊虫就蜷成了一团，不动了。可柳母却因为这一用力，又咳了起来，咳得身子都在抖，嘴角的血丝越来越多。“烟……艾绒的烟快没了……”她看着沈清寒，声音轻得像随时会断，“我……我来帮你……”
说着，柳母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柳如烟按住了：“娘！你别乱动！你身体不行！”柳母摇了摇头，推开柳如烟的手，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银簪——这是江澈送她的，说是能安神。她把银簪递到沈清寒手里：“把……把灵力输进簪子里，再……再碰艾绒，烟能更浓点……”
沈清寒愣了一下，立刻接过银簪——银在修真界能净化阴邪，说不定真能增强艾绒的效果。他把灵力输进银簪，再用簪尖碰了碰艾绒——淡青色的烟果然变浓了，还带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笼罩在船身上，水里的水噬蛊瞬间就停住了，不再往船边冲。
可柳母却像是耗尽了力气，身体一软，倒在了柳如烟怀里。“娘！娘！”柳如烟哭了起来，抱着柳母的手都在抖，“你别吓我！你醒醒啊！”
秦凝霜赶紧凑过去，摸了摸柳母的脉搏——脉搏很弱，跳得又慢又沉，再看柳母的脸色，已经没有了血色，嘴唇也发乌。她刚才吸了黑烟，又用力催动身体里的气息帮沈清寒，本就虚弱的身体，根本扛不住。“柳姨，别慌。”秦凝霜声音发紧，却尽量保持镇定，“我这里有葡萄糖，能补点力气。”她从布包里摸出一小支葡萄糖注射液——这是她上次在现代药店买的，本来是怕顾念低血糖，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她把注射液的针头拔了，直接把液体倒进柳母的嘴里——柳母还有意识，能慢慢咽下去。可刚咽了两口，船头突然传来“啊”的一声——苏明哲被玄阴教弟子的短刀划到了手臂，虽然伤口不深，可刀身上的蛊粉沾到了伤口，苏明哲的手臂立刻就红了起来，还开始发痒，他忍不住想挠，却被周景喊住了：“别挠！挠破了蛊虫就会钻进去！用……用刚才的血止草敷上！”
林阿树立刻抓过一把血止草，嚼烂了往苏明哲的伤口上敷。可玄阴教的弟子却趁着这个间隙，又往船上扔了几支蛊箭，其中一支直奔顾念而去——顾念正蹲在柳母身边，没注意到箭过来，眼看就要被射中。
“小心！”小石头突然扑了过去，把顾念推开，自己却被蛊箭擦到了肩膀。箭头上的蛊虫沾到了小石头的衣服，立刻就往他的皮肤里钻，小石头疼得叫了一声，却还是推着顾念往后退：“你……你别过来！这虫子咬人！”
秦凝霜心里一紧——小石头是为了救顾念才受伤的。她刚要过去帮小石头处理伤口，芦苇丛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玄阴教弟子的喊声：“找到他们了！在芦苇丛里！”
苏明哲和沈清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焦急——要是玄阴教的人都围过来，他们根本挡不住，更何况柳母和小石头都伤了，周景也撑不了多久。
“得赶紧走！”苏明哲咬了咬牙，“这芦苇丛通着雾隐洞方向的暗河入口，我们往暗河走！”他说着，用力划动船桨，让小木船顺着芦苇丛里的水道往深处去。可玄阴教的人已经追了上来，弩箭一支接一支地射进来，有的钉在船板上，有的掉进水里，水里的水噬蛊又开始躁动起来。
柳母靠在柳如烟怀里，气息越来越弱，却突然睁开眼睛，看着秦凝霜，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凝霜……江澈……托我给你带句话……雾隐洞的暗河里……有‘避蛊珠’……在……在暗河中间的石台上……能挡所有蛊虫……”
秦凝霜愣住了——江澈怎么会知道雾隐洞的事？他以前来过这里？没等她细想，柳母的头往旁边一歪，靠在柳如烟的肩膀上，再也没了呼吸。
“娘！！！”柳如烟的哭声撕心裂肺，响彻了整个芦苇丛。顾念也红了眼圈，却不敢哭出声——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柳母是为了保护他们才死的，他们得赶紧逃出去，不能让柳母白死。
周景看着柳母的尸体，眼圈也红了——他刚才还在为自己的性命挣扎，可柳母明明只是个凡人，却为了保护大家，拼尽了最后一口气。他攥紧了拳头，挣扎着站起来，虽然身体还在晃，却挡在了船中间，对着苏明哲和沈清寒说：“我……我知道玄阴教的‘阴毒掌’怎么破……他们的罩门在手腕……打他们的手腕，能让他们暂时发不出掌风……”
秦凝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酸涩，拍了拍柳如烟的肩膀：“柳姨，先忍忍，等我们到了雾隐洞，再好好安葬柳母。”她转头看向苏明哲，“苏师兄，加快速度，往暗河入口走！小石头，你还记得暗河入口在哪吗？”
小石头擦了擦眼泪，用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