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的接见安排在庄严肃穆的西斯廷教堂——的某个偏厅。显然，我们的级别还不足以进入核心区域。教皇本人是一位面容苍老、眼神却如同婴孩般纯净（或者说空洞）的老者，话语不多，大部分时间由一位表情严肃、眼神锐利的红衣枢机代言。接见过程更像是一场形式化的“赐福”，对我们带来的“外界消息”和“援助提议”反应平淡，仿佛一切都在“主的安排”之中。
倒是那个“学术交流”的请求，似乎引起了他们一丝兴趣。或许在他们看来，这只是“迷途羔羊”对“神之伟力”的好奇与向往。
几天后，马库斯修士通知我们，枢机团经过“祈祷与深思”，同意进行一次有限度的“技术交流”。地点被安排在教堂区外围的一栋古老建筑内，这里被改造成了兼具图书馆和简易实验室功能的“智慧之所”。
代表教会方的是两位修士——一位是古板严谨、对教义倒背如流的老学究，尼古拉斯修士；另一位则是相对年轻、戴着厚厚眼镜、对各类仪器明显更感兴趣的技术修士，本杰明。
而我们这边，则是我亲自带队，加上对能量学最有研究的“斩神”队员雷虎，以及……通过加密通讯远程接入的、远在美洲的吴教授（王小磊负责当嘴替和活跃气氛）。
交流伊始，气氛并不算融洽。
尼古拉斯修士开口闭口“神的恩赐”、“圣光的不可测”，将一切现象都归结于信仰。而本杰明修士虽然对仪器好奇，但在老尼古拉斯的注视下，也不敢过多谈论技术细节。
“诸位，信仰指引我们，圣光庇护我们，这就足够了。”尼古拉斯修士结束了他冗长的开场白。
“当然，信仰的力量毋庸置疑。”我接过话头，示意雷虎将我们携带的小型能量频谱分析仪打开，“但了解神赐之物的运行规律，不正是为了更好地赞美主的荣光吗？比如，贵方的圣光，似乎对城外那种‘虚无’力量有极佳的抵御效果，这其中定有玄妙。”
我刻意避开了“收割者”这个词，用了“虚无”来代替。
提到实际效果，本杰明修士眼睛微亮，忍不住插话：“是的！圣光的频率非常奇特，它与那种虚无能量接触时，会产生一种……一种类似‘中和’的效应，而非简单的对抗！”
“哦？”远程连线的吴教授（通过王小磊）立刻来了精神，“中和？不是反射或抵消？能具体描述一下能量接触时的微观变化吗？有没有数据记录？”
本杰明修士下意识就想回答，却被尼古拉斯修士严厉的目光制止了：“本杰明！注意你的言辞！圣光的奥秘岂是凡人仪器可以窥测的！”
眼看交流又要陷入僵局。
我笑了笑，从随身的空间里（假装从背包）取出一个小型密封罐，里面是一缕被强力场束缚着的、不断扭曲试图吞噬一切的漆黑能量流——这是我们来欧洲途中，在一个刚被“收割”的小镇边缘，冒险捕获的一丝“收割者”的能量残留。
“修士，我们并非要窥测神的奥秘。”我将密封罐放在桌上，那缕漆黑能量立刻让房间内的光线都黯淡了几分，连那无处不在的圣光都似乎波动了一下，“我们只是想更好地理解我们的敌人，以及……我们盟友的力量。”
看到这实质化的“虚无”能量，尼古拉斯修士脸色也变了变，本杰明更是惊呼出声。
“这是我们捕获的‘虚无’能量样本。”我平静地说，“我们愿意共享这个样本，以及我们对其部分性质的分析数据，包括它对常规能量和物质近乎绝对的‘吞噬’特性。或许，结合贵方对圣光的理解，我们能找到更有效的应对方法。毕竟，庇护所的稳固，关乎所有人的生存。”
利益，永远是打破僵局最好的筹码。
共享危险敌人的能量样本和数据，这个诱惑太大了。尼古拉斯修士沉默了，显然在权衡。而本杰明修士看着那缕漆黑能量，眼神里充满了科研人员独有的狂热。
最终，在请示了上级后，有限的合作开始了。
我们提供了“虚无”能量的样本和部分数据。作为回报，教会方允许我们在严格监控下，使用非接触式仪器，对一间存放着“受过圣光祝福的圣水”（据说蕴含微量圣光能量）的房间进行远程能量场扫描。
扫描数据通过加密链路实时传回美洲，吴教授那边立刻开始了疯狂运算。
过程是枯燥且充满限制的。尼古拉斯修士像防贼一样盯着我们每一个操作，本杰明修士则在一旁抓耳挠腮，既想参与又不敢逾越。
直到第三天深夜。
加密通讯器里，传来了吴教授激动到破音的声音（王小磊转述得绘声绘色）：
“我的老天爷！同源！绝对是同源！虽然表现形态截然相反，一个代表极致的‘存在’与‘生命’，一个代表极致的‘虚无’与‘吞噬’，但它们最底层的能量编码规则，有超过百分之七十的相似性！就像……就像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
硬币的正反两面！
这个结论，让我心头巨震！虽然早有猜测，但被数据证实，依旧感到一阵寒意！
教皇堡垒的“圣物”，与毁灭世界的异族（甚至“收割者”），在能量本源上，竟然同出一脉？！
那这所谓的“圣光庇护”，究竟是神的恩赐，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圈养？
就在这时，本杰明修士似乎也从他那边有限的、被允许接触的数据中看出了什么端倪，他脸色煞白，指着屏幕上的能量对比图，嘴唇哆嗦着，想说又不敢说。
尼古拉斯修士厉声喝问：“本杰明！你发现了什么？！”
本杰明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发现……圣光能量如果进行特定频率的……相位反转……其、其性质会变得……变得和那种‘虚无’能量……非常……非常接近……”
相位反转？圣光变虚无？
轰！
仿佛一道闪电劈开迷雾！
如果……如果地下那颗“心脏”的能量可以被反转……
那它就不再是庇护所的“圣光”，而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收割者”之力！
这教皇堡垒，根本就是坐在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口上！
我看着脸色惨白的本杰明和惊疑不定的尼古拉斯，缓缓开口：
“看来……”
“我们尊敬的‘圣物’，”
“脾气不太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