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七个字，不带任何感情，却比任何诅咒都要恶毒，如同用绝对零度雕刻的烙印，深深钉进了全球每一个智慧生物（甚至可能包括一些感知敏锐的动物）的潜意识深处。
纯粹的恐惧过后，是一种更深沉、更无力、连挣扎念头都生不出的绝望。
没有预想中铺天盖地的狰狞舰队撕裂大气层。
没有想象中堪比山岳的恐怖巨兽踏碎大陆架。
什么都没有。
天空依旧是那片被污染后灰蒙蒙的颜色，海洋依旧翻涌着混乱的波涛（虽然里面的“海鲜”正在自相残杀），甚至连之前那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威压，都似乎“仅仅”是维持在那个让人无法忽视、却又不再主动碾碎意识的水平。
但所有人都“知道”——它们来了。
那个被称为“收割者”的、以文明为食粮的、无法理解的存在，已经来了。不是以人类能够认知的“物理”方式，而是以一种更高级、更蛮横、更令人绝望的方式，降临了。
它们……修改了规则。
龙城港口，临时指挥中心。
王小磊刚从那几乎让他精神碎裂的极致恐惧中勉强挣脱出一丝意识，挣扎着用手背抹掉嘴角混合着胃酸的白沫，涣散的眼神还没完全聚焦，就感觉……不对劲。
身体，变轻了。
不是失血过多那种虚弱感，而是实实在在的……轻！
他下意识地想用手撑地站起来，结果手臂一用力，整个人竟然不受控制地向上……“飘”了起来？！
“我……操……”
他喉咙里挤出半句变调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脏话，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离那冰冷、布满血污和呕吐物的金属地板越来越远。
不是他一个人！
他旁边那张半吨重、固定在地基上的合金主控制台，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固定螺栓砰砰崩断，整张台子连同上面闪烁乱跳的仪器屏幕，也像个被孩子随手丢弃的玩具，晃晃悠悠地、违反常理地……脱离了地面，向上漂浮！
天花板上，之前因能量过载或结构震动而松动的照明灯管、通风栅格、线缆桥架，此刻也如同失去了束缚，纷纷扬扬地“升”了起来，在空气中缓慢地翻滚、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整个指挥中心，瞬间变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失去重力的诡异空间！人员、设备、文件、甚至泼洒出去的液体，都化作了漂浮的“云朵”，在原本是水平方向的“空间”里无助地沉浮、碰撞！
“重力……重力失效了！！”一个技术官死死抱住一根裸露的、还在闪烁火花的承重柱，看着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音在空旷（因为东西都飘起来了）的指挥中心里回荡，更添恐怖。
不止是指挥中心。
透过破损的观察窗，王小磊能看到外面港区的景象——停泊的破损战舰如同模型般脱离了海面，缓缓上升；维修用的龙门吊车扭曲着巨大的钢铁身躯，歪斜着飘向天空；更远处，龙城内城的建筑群里，无数碎石、车辆、乃至整栋不甚牢固的棚户房屋，都如同被无形巨手抓起，纷纷扬扬地升上天空！
整个龙城，不，很可能整个星球，在这一刻，部分区域的“重力”这条最基本的物理法则，被……暂时性地、或者局部性地……修改了！
“报告！全球……全球多个区域出现异常重力丧失现象！主要集中在……之前能量反应剧烈的区域和我们的大型聚居点上空！”一个死死抱着通讯器（幸好通讯器用安全带固定着）的士兵，带着哭腔喊道。
这根本不是攻击！
这是……展示！
是那个“收割者”在用一种人类无法理解、无法反抗的方式，轻描淡写地告诉所有“虫子”——我看得到你们，而我，可以随时改写你们赖以生存的宇宙规则。
绝望，如同冰冷的深海，淹没了每一个还保持着思考能力的人。
马里亚纳海沟，拉莱耶核心控制室。
我也感受到了。
身下那粘滑的、不断搏动的“地板”传来的支撑力正在迅速减弱。我整个人，连同旁边那根粗大的生物缆线，以及不远处瘫着的镜面脸指挥官，都开始不受控制地缓缓漂浮起来。
失重感让我本就翻江倒海的胃部更加难受，差点直接把最后那点胆汁给吐出来。
“规则……层面的干涉……”镜面脸的精神波动微弱得像随时会断线的风筝，充满了苦涩和一种“果然如此”的认命，“它们甚至不需要现身……只需要……调整几个基础参数……就能让整个试验场……陷入混乱和崩溃……”
它那布满裂纹的镜面面部，倒映着控制室内同样开始漂浮的、各种闪烁着不稳定能量的生物组织碎片和晶体碎屑。
“重力异常……只是开始……”它补充道，精神波动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更深层的恐惧，“为了……更高效的……‘收割’……”
更高效？
我脑子里瞬间闪过那“收割者”捏碎恒星的画面。修改重力，难道是为了……把星球像摘果子一样更容易地“摘”下来？！
就在这时，我体内那饿疯了的空间异能，在经历了最初的、对“规则修改”的茫然和不适后，似乎……“尝”到了点什么。
它不再像之前那样对着“收割者”的本体流口水（可能差距太大，连饥饿感都显得荒谬），而是对准了……这片被修改了重力规则的空间本身！
它像个挑剔的美食家，对着被加了“异常佐料”的空间环境，产生了一种……既嫌弃，又想试试看能不能“消化”掉这异常规则的……矛盾冲动？
妈的……
这玩意儿……
难道连物理法则……
都想啃一口？！
我看着眼前漂浮的、混乱的一切，感受着体内那不合时宜的、蠢蠢欲动的“食欲”，一个荒谬又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火星，骤然闪现——
规则……
能被“吃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