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守护AI估计是真憋坏了。
几万年，甚至几十上百万年守着这空荡荡的知识回廊，连个能唠嗑的活物都没有，冷不丁闯进来四个活蹦乱跳、虽然菜得抠脚但至少能吱声的碳基猴子，它那古老冰冷的逻辑核心深处，某种类似“好奇”或者“看乐子”的程序似乎被激活了。
它就那么“看”着王小磊撸起袖子对着能量控制器瞎比划，看着老陈对着立体纹路图抓耳挠腮、汗如雨下，看着赵芊试图用自身微弱的能量感知去引导却屡屡失败差点短路，看着大牛拿着焊枪对着构装材料跃跃欲试想用蛮力……
看了足足十分钟。
眼看王小磊差点把两个能量节点接反引发小规模爆炸（被赵芊尖叫着阻止），眼看老陈都快把自己本就稀疏的头发薅秃了，眼看三十分钟时限过去三分之一还毫无进展……
那冰冷的、嘎吱作响的意念，终于又响了起来，带着一种几乎要凝成实质的“鄙夷”和“难以置信”：
“能量回路基础并联结构错误……节点共振频率偏离标准值百分之三百七十五……物质架构稳定性评估：负值……”
“连最基础的‘稳态能量纹路’架构都无法理解并复现……”
守护AI的意念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检索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最终用一种宣布宇宙真理般的口吻说道：
“你们这文明……是怎么在银河系活到现在的？”
王小磊正跟那扭来扭去的能量线条较劲，闻言抬起头，一脸不服：“咋说话呢？我们活得好好的！还打跑过‘收割者’呢！牛逼不？”
“‘收割者’？” 守护AI的意念波动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似乎对这个词汇有反应，“你们遭遇过‘肃正协议’的清理单元？”
“肃正协议？清理单元？” 王小磊一愣，“你说那帮到处收割生命的触手怪？”
“低等文明称谓，缺乏准确性。” 守护AI冰冷地纠正，“‘肃正协议’，银河系泛维度文明管理体系中的自动执行程序之一，负责清除可能威胁整体宇宙熵增平衡的‘异常增殖文明’或‘高危科技文明’。”
清除？异常增殖？高危科技？
这几个词像冰锥一样扎进众人心里。
“放屁！” 王小磊第一个跳起来，“我们怎么就异常增殖了？怎么就高危了？我们只是想活下去！”
“根据基础宇宙社会学模型，任何在短时间内科技呈指数级跃迁、或人口规模超越母星承载极限百分之五百的文明，均被标记为‘潜在失控风险’。” 守护AI的语气毫无波澜，像是在背诵教科书，“‘肃正协议’单元会对其进行评估，必要时执行‘文明重置’。”
重置……说得真他妈轻巧！那可是几十亿条命啊！
老陈忍不住问道：“那……这个‘肃正协议’，是谁制定的？凭什么它来判定？”
“信息权限不足。” 守护AI直接回绝，“‘上古守望者’仅负责记录与观察，不介入文明纷争。”
“那除了我们和那什么‘肃正协议’，银河系还有别的文明吗？” 赵芊也鼓起勇气问道。
这一次，守护AI倒是没有拒绝回答。或许在它看来，这属于“宇宙常识”范畴。
“银河系，已知记录在案的智慧文明形态，共计一万三千七百四十五种。”它开始报菜名一样列举，“碳基生命为主流，占比百分之六十八点三；硅基生命，占比百分之十五点一；能量生命体，占比百分之九点七；量子态生命、机械飞升者、维度寄生种……等其他形态，占比百分之六点九。”
一万多种文明？！
探测艇内和“轩辕号”舰桥上的所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地球人类在宇宙中，连个零头都算不上？！
“这些文明……都怎么样？” 王小磊咽了口唾沫。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文明，处于原始部落至初级工业时代，无法突破母星引力，终其一生困守孤岛。”
“剩余百分之零点一的文明中，大部分止步于恒星系内开发，最终因资源枯竭、内战或偶然因素消亡。”
“极少数文明成功跨入星际时代，其中一部分被‘肃正协议’重置，一部分在与其他星际文明的接触或战争中毁灭，一部分因探索到不可名状之物而疯狂或自我封存……”
守护AI用冰冷的语调，讲述着宇宙间文明兴衰的残酷图景。
“目前银河系现存，并保持活跃的星际级以上文明，共计……十七个。”
“它们分布于银河各个旋臂，建立了松散的交流网络和势力范围，彼此之间维持着脆弱而动态的平衡。偶尔会有新的文明试图加入，但门槛极高，且……风险巨大。”
十七个！
在浩瀚的银河中，只有十七个文明能真正称霸星海！
“那我们地球……人类文明，算哪个等级？” 李舰长忍不住通过通讯频道插话问道。
守护AI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调取数据。
“地球人类文明……基于现有科技水平、能量利用效率、疆域范围及个体潜力综合评估……”
“暂定为：原始文明（末期），具备向行星级文明跃迁的微弱潜力。”
“危险等级：低（注：因近期科技异常跃迁及个体意识特殊扰动，危险等级正在重新评估中）。”
原始文明（末期）！
危险等级：低！（虽然正在重新评估）
这评价，像一盆冷水，浇得所有人透心凉。他们引以为傲的“轩辕号”，他们十年科技爆炸的成果，在宇宙尺度下，竟然只是“原始文明末期”？连“行星级”都还没摸到边？！
“那……‘肃正协议’，也就是‘收割者’，它算什么等级？” 王小磊不甘心地问。
“‘肃正协议’非自然演化文明，其为某种上古遗留下来的宇宙级自动防御\/清理系统的一部分，等级无法用常规标准衡量。其执行单元（即你们所称‘收割者’）具备跨维度打击、概念武器应用等高危能力，对绝大多数星际文明具备压倒性优势。”
“根据记录，曾有三个老牌星际文明试图挑战‘肃正协议’权威，均以文明主体被彻底抹除告终。”
三个星际文明……被抹除了？！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连那些能纵横银河的老牌文明都干不过“收割者”？
“不过……” 守护AI的意念似乎又波动了一下，“‘肃正协议’也并非全知全能。其行动遵循既定逻辑，存在规避可能。且……根据模糊记录，在极其古老的年代，似乎存在过能够与其抗衡，甚至……短暂‘修正’其逻辑的未知存在。”
能抗衡“收割者”的存在？！
这个消息，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
“是谁？那个未知存在是谁？在哪里？” 王小磊急切地追问。
“信息缺失，权限不足。” 守护AI再次冰冷回绝，“该记录存在于‘上古守望者’核心数据库深层加密区域，访问需要更高权限。”
更高权限……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那个尚未完成的、复杂无比的能量纹路试炼上。
搞不定这个，他们连了解更多真相的资格都没有！
王小磊看着那令人头晕眼花的纹路图，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老陈！赵芊！别管什么标准模板了！用咱们搓高压锅炮的思路！怎么简单粗暴怎么来！能量不够？老子把输出阀拧到最大！结构不稳？用隙间合金的特性强行锁死！大不了炸了重来！”
他这破罐子破摔、大力出奇迹的土法子，让守护AI的意念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仿佛在说：还能这么玩？
而远在地球的维生舱中。
我那沉睡的意识，仿佛接收到了这片星空中传来的、关于银河格局、关于文明兴衰、关于“收割者”与未知存在的海量信息碎片……
心宇宙深处，那些代表着“求知”与“探索”的意念，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活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