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二摇摇头，“小的事先查过，今日自东城门离京的人马共有两队，一队是往北边的镖队，还有往东的布商。”
“但这些人并非京城人士，是在半月之前陆续入京做生意，离京的日子也是早早定好的，不像与祁向文有什么深交的样子。”
徐鹤安长眸微眯，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无人在背后帮他？今夜是他独自一人逃跑？”
“目前来看，的确如此。”
尤二耸耸肩，“而且也不是他一个人，还带着孩子呢。”
“孩子？”
“对啊，就是孩子！”
提起这事，尤二兴奋道：“世子您不知道，那祁向文看起来窝窝囊囊的，竟在外面偷偷养了个外室，还生了个私生子！”
祁向文家中有位悍妇，威名远扬。
这样的人也敢养外室，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徐鹤安淡淡瞥他一眼，“你又是如何得知？”
“这……昨日在城中传开了啊。”
徐鹤安沉默须臾，吩咐道：“让尤大他们跟紧些，东城门提前布控，万不可让他逃了。”
“是，世子放心！”
与此同时，刑部尚书冯正卿也收到了一张信笺。
信上说，在京中屡次杀人者，正是裴太师的幺女裴姝。
此女已在京中潜藏已久，作恶多端，刑部当将其捉拿，还百姓公道。
冯正卿靠在圈椅中，手指夹着信筏抖了抖，“就这么一张来路不明的纸条，就想让本官兴师动众去抓人？”
小厮在一旁低声道：“大人您忘了，那祁向文可是招认，是一女子指使他调查裴家旧案。”
“再者，这纸条上虽未提及祁向文，却说裴姝在东城门，祁向文今夜也打算自东城门离京。”
小厮眉头微拧，“大人说，这难道会是巧合？”
冯正卿神色一凛。
没错，他原本以为，会是裴家老三尚且存活于世。
如今看来，一切都是那个丫头搞的鬼。
今夜，他一定要将那丫头活捉！
......
......
林桑准备带林俊去隔壁见裴鸿。
刚下楼，便见林俊靠在圈椅中，不知何时睡着了，手里还拎着翻开的书。
她轻声走近，将书合起，拍拍他的肩膀，“俊儿，回屋里去睡吧，小心受凉。”
林俊揉揉惺忪的双眼，“阿姐…咱们不是要去见三哥吗？”
“明日也可以去，你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在书院时，每日卯时就得起。
加上今日车马劳顿，林俊乏累得很。
听林桑如此说，他也不再坚持，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后院走，“阿姐，明日一定要带我去。”
“好。”
乐嫦依旧坐在书案前抄经书。
夜深了，窗外雪声簌簌。
林桑倒了杯热茶，搁在她面前，“这么晚了，明日再抄罢。”
“就剩半章，马上就要抄完了。”
乐嫦挽着袖子蘸墨，轻声问道：“你知道，我为何要抄这些经书吗？”
林桑看着杯中茶汤，在她对面坐下，“是要祭奠你的家人吗？”
乐嫦点点头，“等到章家洗去污名那一日，我要着孝衣，光明正大去坟前祭拜，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她突然抬头，看向林桑，“阿桑，你会去吗？”
林桑怔了怔，随即点头，“当然，我会陪你一起去。”
乐嫦慌忙垂下眼，压下眼中涌起的热意，一边抄经一边说道：“给俊儿的熊皮氅衣已经做好了，就放在他那屋柜子里，灰色包袱系着的。”
“还有，要带去书院的糕点也都备好了，不过瞧这天气，说不准他明日走不成，还能在家中多住几日。”
“对了，你说要给先生回礼，我寻来寻去，找到一套文房四宝，色泽品质皆为上品，也已经包好了，就放在那架子上第三格......”
听着她絮絮叨叨，林桑心中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柔软异常。
“乐嫦......”
林桑俯身，下巴抵在手臂上，伸手去拨她的手腕，“有你在真好，会让人觉得，再冷的天也没那么冷了。”
乐嫦喉头一哽。
她躲开林桑的触碰，嗔道：“别捣乱，我可不想再重新写一张。”
林桑哑然失笑，歪着脑袋看她抄经书。
窗外簌簌雪落，碎玉纷飞。
屋内却暖意氤氲，昏黄的烛苗轻轻摇曳，将二人的身影拓在雕花窗棂上。
……
……
林桑趴在桌沿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轰隆隆——”
似冬夜惊雷，林桑猛地惊醒，肩头狐氅滑落在地。
闷雷声越来越近。
林桑贴着墙壁，将窗子推开一条缝隙。
窗外雪已经停了，长街之上雪光明亮，数十铁骑如黑潮般汹汹而来。
碗口大的马蹄将积雪碾碎，在夜色中混作隆隆雷音，自万和堂门前疾驰而过。
是兵马司的人！
难道是楚云笙那边出事了？
林桑靠着墙壁，听着逐渐远去的马蹄声，心脏怦怦乱跳。
书案上烛台燃了一半。
抄好的经书整整齐齐压在镇纸下，可乐嫦人却不见了。
视线扫过地上狐氅，她微微拧眉。
若乐嫦回屋去休息，绝不可能将她一人留在这。
林桑想了想，推开门往后院走，一脚踩下去才发觉雪已没至小腿处。
没想到这一场雪竟下得如此之大。
西城那些茅草屋，只怕扛不住这么厚的雪。
乐嫦屋里黑着。
林桑轻轻叩门，叩了两下无人应答后，直接将门推开。
屋中一切如旧。
屋里炭盆已经冷了，榻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丝毫没有人躺过的迹象。
睡在隔壁屋的七月被她叩门的声响惊醒，披着衣裳出来，朝林桑比划手势，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心底那股不安越发明显，林桑问七月，“你今夜可曾听到乐嫦出去？”
七月连连摆手，她指向前厅，又摊开手掌做了个写字的动作。
“我知道她在抄经书，可她抄完佛经之后，人就不见了。”林桑转过头，眺望马蹄声消失的方向，“会不会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