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东京的灯泡忽明忽暗，宝总捏着两件t恤对着光转了三圈——
左边是三羊牌正品，火烧丝光棉摸着细腻挺括；
右边是刚从至真园拿回的高仿，针脚、领口标甚至吊牌上的字迹，都仿得分毫不差。
他指尖划过布料，眉头拧成了疙瘩。
“爷叔，您看。”宝总把两件衣服摊在八仙桌上，“李李送的，说是‘样品’，实则是给我递话——高仿已经摸到门上来了。”
爷叔推了推老花镜，用镊子挑开吊牌缝线：“材质是普通棉混纺，烧一下就露馅，但普通顾客分不出来。
端午还有三个月，等我们铺完货，这些仿品能把南京路铺满。”
“等不起了。”宝总猛地起身，椅腿蹭着地板发出刺耳声响，“通知范总，上市时间改了，不是端午，是下礼拜的情人节。”
“情人节？”刚进门的汪小姐手里的报表差点滑落，“宝总，咱们的货只备了十万件，渠道只敲定了沪联商厦，宣传方案还没影呢！”
“十万件先铺沪联商厦，不够再让工厂连夜赶。”
宝总走到窗边，望着南京路的方向，语气斩钉截铁，“渠道不用多，沪联商厦是上海的脸面，‘穿在沪联’的牌子比一百句广告管用。
宣传的事，你明天去对接《上海服饰》的孟编辑，摄影、专访一并敲定，就说情人节有‘惊喜’。”
汪小姐刚要记笔记，范总急匆匆闯进来，手里攥着件高仿t恤，脸涨得通红：“宝总，这批仿品已经在七浦路现身了！再拖下去，我们的货就是‘正版高仿’！”
“所以才要抢时间。”宝总递给他一杯茶，“范总，你今晚带车队把货送进沪联商厦的仓库，徐总会安排人验收。
记住，每件衣服的领口内侧都缝了隐形标，这是咱们和高仿的区别。”
他顿了顿，又补充：“另外，联系费翔先生的经纪人，就说我想请他情人节去沪联商厦唱首歌。
费用不是问题，关键是要让上海人记住，情人节穿的‘火烧丝光棉’，只有三羊牌是真的。”
范总愣了愣，随即拍着大腿：“高！情人节年轻人要送礼物，这时候上市，既打了高仿一个措手不及，又借了节日的势！”
宝总看着桌上的正品t恤，指尖在布料上轻轻敲了敲：“做生意就是跟时间赛跑。
高仿想占我们的便宜，那我们就先把南京路的位置站稳——等他们反应过来，三羊牌已经在上海开花了。”
窗外的霓虹照进来，在他眼里映出亮闪闪的光，没半分迟疑。
情人节的沪联商厦刚扯开玻璃门，冷风就裹着人潮涌了进来。
三羊牌专柜前早排起绕柱三圈的长队，年轻人举着“费翔同款”的手写牌往前攒，
中年主妇们攥着布兜踮脚张望，连穿校服的学生都挤在队尾，眼睛盯着模特身上那件米白色火烧丝光棉t恤发亮。
临时搭起的舞台上，聚光灯“唰”地打亮。
费翔穿着熨帖的三羊t恤走上台，麦克风刚凑近唇边，《冬天里的一把火》前奏骤然响起。
粉丝们瞬间炸开了锅，尖叫声压过商场的背景音乐，前排几个姑娘激动得差点摔出护栏，举着海报喊得声嘶力竭：“费翔！看这里！”
专柜内，汪小姐攥着计算器的手指翻飞，按键声快得像打机关枪。
额角的汗珠滴在报表上，晕开一小片墨渍，她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扒开人群冲到立柱旁：“宝总！半小时！整整一万件卖空了！仓库的补货刚用叉车拉进来，门口黄牛都把原价180的炒到260了！”
宝总倚在鎏金立柱上，黑色大衣下摆扫过地砖，指尖转着打火机“咔嗒”作响。
他抬眼瞥向专柜上方亮得刺眼的灯牌——“沪联商厦独家正品”八个红字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嘴角勾起一丝淡笑：“让收银员每笔单都扯着嗓子念一遍——‘三羊正品，仅在沪联，领口隐形标可验真’。”
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身影就从人缝里钻了出来。
玲子拎着鼓囊囊的帆布包，头发被挤得有些凌乱，看见宝总立刻冲过来挤眉弄眼，语气里满是邀功：
“宝总，你上周放我夜东京的‘存货’，我刚开门十分钟就抢光了！菱红还说要帮我多进点，我没敢应……”
“谁让你卖的？”宝总脸色猛地一沉，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就往楼梯间拖，声音刻意拔高，带着几分训斥的意味，“
那是高仿样品！专门留着比对的，你倒好，直接给我摆上柜台了！”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人堆，周围的顾客瞬间停了脚步，纷纷回头张望。
有人下意识摸了摸刚买到的t恤，有人低声嘀咕：“高仿？看着跟专柜的一模一样啊……”
玲子先是一愣，眼尾扫到周围人的神情，立刻反应过来，顺着宝总的话头拔高声音，故意带着点慌乱跺脚：“
什么？高仿？你要死啊宝总！不早说！我刚收了房东、菱红的钱，这就给他们打电话退了！
要是坑了街坊邻居，我夜东京的招牌还要不要了！”
她说着就摸出大哥大，假装要拨号，嗓门大得整个楼层都能听见，“菱红！你上午买的t恤赶紧拿来退！是假货！宝总说了，退钱！加倍退！”
宝总看着她这副“刀子嘴豆腐心”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嘴上却依旧绷着：“现在知道急了？赶紧去处理，别在这儿添乱。”
“知道了知道了！”玲子翻了个白眼，却在转身时悄悄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挤开人群往电梯口走，路过排队的顾客时还特意喊了句，
“要买真的赶紧去专柜！宝总说了，只有沪联商厦的有隐形标，错不了！”
汪小姐站在一旁看得真切，凑到宝总身边低声笑：“宝总，玲子姐这配合，比咱们请的宣传员还管用。”
宝总收起打火机，目光扫过骚动后更显拥挤的专柜，指尖在立柱上轻轻敲了敲：“做生意，既要让顾客看见热闹，更要让他们记住规矩。”
此时专柜传来收银员清亮的喊声：“收您540！三羊正品，仅在沪联，领口隐形标可验真——您拿好！”
此起彼伏的重复声里，更多人涌进了队伍，连刚才犹豫的顾客都攥紧了钱包往前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