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 年 3 月 21 日,苏家村的春阳暖得熨帖。小远的桃树花瓣落了满地,却依旧有新的花苞不断绽放,像在为终局之约源源不断地积蓄暖意。民俗馆筹备板上的倒计时被更新为 “距春分终约:10 天”,“小远的店” 里更是忙得热火朝天 —— 志愿者、游客、提前赶来的受助者家属络绎不绝,收银台后,一个穿着浅蓝工装、梳着低马尾的姑娘正麻利地结算账目,胸前的工牌上只印着两个字:阿妮。
她正式刑满后化名 “阿妮” 的苏曼妮。没有对外声张过往,没有提及真实姓名,只凭着在狱中自学的记账本事和跟着张妈学的厨艺,申请了 “小远的店” 收银员的岗位。她想让赎罪回归最朴素的日常,不用身份背书,只用双手做事。
“阿妮姐,再来三碗荠菜粥!” 刚从海边场地回来的志愿者冲她喊道,“张奶奶熬的粥太香了,累了一天就想喝口热乎的!”
“好嘞,马上来!” 阿妮应声,转身快步走进后厨。灶上的砂锅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浅绿的荠菜浮在米油上,香气扑鼻。她拿起碗,盛粥时手腕稳而轻,还特意在碗底埋了两颗红枣 —— 这是她跟着张妈学的小窍门,说能给辛苦的人补补力气。
递粥时,有志愿者无意间提起:“阿妮姐,你煮的粥跟张奶奶味道真像,尤其是这红枣埋底的习惯,连清沅姐以前都爱这么吃呢。”
阿妮的动作顿了顿,垂眸避开对方的目光,声音放轻:“听张奶奶说过清沅姐的事,想着照着她喜欢的样子做,也算一份心意。” 她没多说,转身回到收银台,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衣角 —— 苏清沅这三个字,是她心底最不敢轻易触碰的柔软,也是她赎罪路上最亮的灯塔。
午后客流稍减,阿妮拿起抹布,走到墙角的书架旁。书架上摆着几本小远的旧课本,页角已经泛黄,是顾沉舟特意从旧物箱里翻出来陈列的,上面还留着小远歪歪扭扭的笔记和画的迷你海浪。她轻轻擦拭着封面,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擦到某一页时,目光定格在画着粉色小船的海浪旁,眼眶微微发热 —— 那和陈屿妹妹玥玥画的船,竟有几分相似。
“这些课本,阿妮姐很喜欢?” 顾沉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一摞 “十年勇气故事集”,要放在店里供客人翻阅。
阿妮猛地回过神,迅速擦干眼角,笑着点头:“觉得很珍贵,能看出小远弟弟是个可爱又勇敢的孩子。” 她刻意避开 “小远哥哥” 的称呼,怕暴露自己知晓过往的痕迹。
顾沉舟没点破,只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挺珍贵的,清沅当年总说,等小远长大了,要把这些课本捐给乡村学校。” 他目光落在阿妮擦课本的手上 —— 那双手指尖带着薄茧,虎口处还有绣花留下的细小针痕,分明是常年做手工、学技艺的样子,绝非普通收银员的手。
更让他确定的是,上次阿妮帮张妈揉面时,随口说过一句 “和面要三揉三醒,就像清沅姐说的,做事要踏实”—— 这话是张妈私下跟她聊起苏清沅时说的,从未对外人提起。顾沉舟心里早已明了,却选择了沉默:赎罪从来不是靠身份来证明的,她愿意隐姓埋名,在日常琐碎里践行心意,这份真诚,比任何标签都更有分量。
“顾老师,我帮你摆书吧。” 阿妮主动接过故事集,想转移话题。她翻开一本,恰好翻到苏曼妮的篇章,看到 “高墙外的新生” 几个字时,手指下意识地缩了缩,赶紧把书合上,重新整理摆放。
顾沉舟看在眼里,却只是轻声说:“这些故事,都是大家用真心写的,不管过去怎么样,现在能好好生活、能帮到别人,就是最好的结局。” 他没提 “苏曼妮” 三个字,也没戳破她的身份,只是用最平和的语气,给了她一份不被打扰的从容。
傍晚,张妈让阿妮帮忙清点 “终局之约” 要用到的桃花糕原料。清点时,阿妮发现有几袋糯米粉受潮了,立刻说:“张奶奶,这些受潮的不能用,口感不好,还可能影响健康。我明天一早去镇上买新的,保证不耽误事。”
张妈笑着答应:“你这孩子,做事就是细心。顾沉舟没看错人,招你来店里真是选对了。”
阿妮心里一暖,低头继续清点。她知道,顾沉舟或许早就认出了她,却没拆穿,这份尊重让她更加坚定了隐姓埋名赎罪的决心。她不想靠 “苏曼妮” 的过去博同情,只想以 “阿妮” 的身份,做些实实在在的事:煮一碗暖粥、擦一本旧书、收一笔账目,用这些微不足道的日常,一点点偿还过往的亏欠。
夜里打烊后,阿妮留在店里,把白天弄脏的桌椅全部擦拭干净,还把收银台的零钱分类整理好,甚至悄悄把志愿者们换下的脏马甲洗了晾在院子里。月光洒在她忙碌的身影上,映着她脸上平静而满足的笑容 ——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踏实,是隐姓埋名的赎罪路上,最真切的幸福感。
顾沉舟站在民俗馆的窗边,看着 “小远的店” 里亮着的灯,看着阿妮忙碌的身影,心里满是感慨。他想起苏清沅信里写的 “每个人都该有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阿妮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抓住这个机会。身份不重要,性名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愿意放下执念,在烟火气里践行善意,这份无声的赎罪,比任何轰轰烈烈的宣言都更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