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冰原困雪
暴风雪如万千白蟒绞缠天地，雪沫混着冰碴抽打在脸上，刀割般生疼。刚扑出冰缝的三人被狂风掀翻在地，雷鸣的军靴深陷雪坑，右臂灼伤的冻疮在零下三十摄氏度的酷寒中绽开紫黑溃口，脓血渗出绷带瞬间凝成冰壳。“龟孙的鬼天气……”他独臂狠刨雪堆试图起身，肩伤痂痕“刺啦”迸裂，暗红血珠滚落雪地，“瑨子！那石碑在哪儿？”
我眯眼逆风望去，玉珏幽光穿透雪幕，照亮百步外半埋雪中的魏晋残碑。碑文“闻人璋”三字被雷火劈裂的豁口积满雪沫，裂隙间渗出的血冰晶如猩红泪滴。“西南二十步！”我拽起雷鸣左臂扛在肩上，他溃烂的右臂冻疮擦过我颈侧，腐肉腥气混着硫磺味直冲鼻腔，“明玉抓紧卦盘！”
“盘面‘封门村’三字在吸雪！”明玉嘶喊，声波仪死死压住怀中震荡的卦盘。盘底夔牛纹路幽光流转，暴雪竟如铁屑遇磁，簌簌吸附盘沿。她踉跄踏进深雪，羽绒服下摆冻成硬壳，“磁场异常……这雪含磁铁矿粉！”
三人挪至碑旁时，雷鸣右臂冻疮已肿如发面馒头。明玉急拆卦盘背板，指甲抠下陨铁指针旁的菱形垫片，锋锐边沿狠刮碑面积雪。雪沫遇铁“滋啦”腾起青烟，融水沿碑纹汇成涓流。“快接水！”她将保温壶塞进我手里，壶口对准水流时，陨铁片忽迸蓝光——刮落的雪水中竟浮着针尖大的黑红结晶！
“是九幽会的尸蛊粉！”我厉喝打翻水壶。毒晶触雪“噗”地爆开，溅落处雪地蚀出蜂窝孔洞。玉珏蓝光急裹雷鸣伤臂，溃口黑血如沸汤翻涌，冰脓“嗤嗤”蒸腾。他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老子胳膊……像塞了烧红的烙铁！”
风雪骤然凄厉，如九幽首领的冷笑盘旋耳际：“闻人瑨……出得了冰缝，出不了昆仑坟！”
“闭嘴！”明玉抓起毒雪砸向声源，雪团却在风中倒卷扑脸。她猛甩头避开，陨铁片“当啷”脱手嵌进碑座裂纹，“瑨哥！碑座有青铜铰链！”
我指腹摩挲裂纹——冰层下埋着扇尺许宽的青铜门！门轴锈死，铰链纹样竟与第七十六章蟠龙柱雷纹同源。分金尺撬进门缝的刹那，雷鸣独臂抡起半截冻硬的牦牛腿骨狠砸尺背——
锵！
骨屑混着铜锈迸溅，门内刺出霉腐浊气。明玉声波仪扫向黑暗：“长宽三米的冰窖……是废弃的祭品储藏室！”
三人跌撞入内。青铜门“砰”地自闭，风声骤隔，死寂中只余彼此粗喘。冰窖四壁挂满霜棱，墙角堆着风干的雪豹尸骸，中央石台积尘寸厚。雷鸣瘫坐豹尸旁，右臂溃口因回暖剧痛抽搐：“这鬼手……怕是要废了……”
“废不了！”我撕开他袖管，冻疮溃烂处皮肉紫黑粘连，冰脓浸透纱布。明玉点燃酒精棉燎烤陨铁片消毒，冷焰蓝光映亮她眉梢冰霜：“刮腐肉会疼疯的！”
“比十岁锁雷崖差远了！”我冷笑扯出《葬经》残页。火折舔舐纸角的瞬间，泛黄宣纸“呼”地燃起幽蓝火焰——书页间夹藏的犀角粉遇热生辉。蓝火裹着暖流漫开，冰窖温度骤升，壁霜融水如泪淌落。
“忍着！”陨铁片沿溃口刮下。腐肉剥离的“嗤啦”声混着雷鸣闷哼，黑血裹冰碴喷溅石台。玉珏蓝光如活泉沁入创面，翻卷的新肉芽肉眼可见钻出。明玉撕开急救包撒磺胺粉，忽盯住被黑血染红的石台：“台面刻着河图洛书……但‘地六成水’的阴爻刻反了！”
她指尖划过颠倒的卦纹，石台“轧轧”侧移，露出底下半瓮封泥酒坛。坛身朱砂符咒已褪色，瓮口冰封的皮囊内竟裹着本《西羌葬仪志》！我拍碎冰壳取出残卷，泛脆纸页记载着令心惊的文字：
“光和四年冬，护羌校尉闻人璋以夔牛玉珏镇亲弟闻人玥于雷泽，剜其‘瑨’字胎记烙己身，伪作嫡脉承嗣……”
“剜肉移印……”明玉攥紧残卷看向我左肩——衣襟下那道月牙旧疤正隐隐发烫，“所以九幽首领锁骨‘瑨’字烙痕，本是你被剜去的胎记？”
屋外风雪啸叫骤变调，如指甲刮过青铜门：“伪嫡孽种……也配执掌河洛？”
雷鸣突然暴起，独臂抓起雪豹尸骸砸向门缝：“再嚎一句，老子把你塞进豹肚子！”尸骸撞门粉碎，风声中竟混入一声压抑痛哼。
火光摇曳中，我抚过残卷末尾一行小字：
“河洛非经，葬者伪书。”
瓮底忽传来冰层碎裂的清脆回响——那声音直指东方，与卦盘“封门村”的指向殊途同归。
风雪在青铜门外咆哮如困兽，窖内《西羌葬仪志》的纸页在蓝焰余温中蜷曲发脆。明玉将染血的陨铁片按回卦盘凹槽，清脆的“咔嗒”声里，三人目光穿透冰壁，望向暴风雪尽头的中原——那里有座被遗忘的村落，正等待着揭穿横跨七百年的血缘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