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司法厅的电话接通时，陈砚的指尖还带着点颤。他站在检察院门口的台阶上，冷风卷着深秋的落叶打在裤脚，把王虎前手下的警告在心里又过了一遍——“盯紧李工程师”。电话那头传来工作人员沉稳的声音，陈砚深吸一口气，把王虎可能干预省司法鉴定中心的顾虑、以及申请专人监督鉴定过程的诉求，条理清晰地说了一遍。
“您反映的情况我们会重视，”工作人员的语气带着官方的严谨，“但专人监督需要走审批流程，预计1-2个工作日才能答复。建议您先将案件材料提交给鉴定中心，同时留存好所有证据备份，避免材料在流转中出现问题。”
挂了电话，陈砚转头看向周明远，把沟通结果说了一遍。导师皱着眉思考了几秒，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陈砚：“这是省司法鉴定中心张主任的电话，我之前在法律研讨会上认识的，为人还算正直。你先联系他，把王虎可能拉拢李工程师的事透个底，让他提前有个防备——有时候内部提醒，比走官方流程更管用。”
陈砚接过名片，指尖捏着卡片边缘，心里踏实了些。他立刻拨通张主任的电话，简单自我介绍后，没绕圈子，直接把王虎与李工程师的关联、以及之前鉴定机构被干预的情况说了出来。张主任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语气变得严肃：“陈律师，你放心，我们鉴定中心有严格的质控流程，不会让外部因素影响结果。我会亲自跟进这个案子的鉴定，也会留意李工程师的动向，有情况及时跟你沟通。”
挂了电话，陈砚长舒一口气。周明远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该做的铺垫都做了，接下来先把材料送过去。对了，王海案的监控证据，你再核对一遍——之前只拿到了包工头先动手的片段，有没有可能找到更完整的记录？比如冲突前后的人员进出、声音记录，这些都能给鉴定报告做补充。”
这话像提醒了陈砚，他猛地想起工地门口的路灯监控——之前找物业调取时，对方以“监控故障”推诿，后来因为忙着应对王虎的威胁，这事就搁置了。如果能拿到路灯监控，说不定能拍到更多细节，比如包工头是否携带工具、王海反抗时的具体动作，这些都能进一步佐证“正当防卫”的合理性。
“周老师，您说得对！”陈砚眼睛亮了起来，“工地门口的路灯监控归市政部门管，我现在就联系市政，申请调取监控记录！”
他立刻掏出手机，翻出之前托朋友找到的市政部门联系方式，拨通了电话。经过一番沟通，对方表示“需要律所出具正式申请函，附案件受理通知书，才能调取指定时间段的监控”。陈砚答应马上准备材料，挂了电话就往律所赶——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关键，多一份证据，王海案翻盘的希望就多一分。
回到律所，小林已经在工位上等他，手里拿着一叠文件：“陈律师，这是您要的王虎违规记录补充材料，我还查到李工程师去年因为‘鉴定流程不规范’被张主任批评过，听说他最近急需用钱，王虎很可能用金钱收买他。”
陈砚接过材料，快速翻了几页，心里的担忧又重了些——李工程师有前科，又缺钱，确实是王虎容易突破的缺口。他把申请市政监控的事跟小林说了，让她赶紧准备申请函，自己则坐在电脑前，开始整理送往省司法鉴定中心的材料。
下午两点，申请函准备好了，陈砚带着材料赶往市政部门。负责监控调取的工作人员核对完文件，领着他走进监控室，调出了王海与包工头冲突当天的录像。屏幕上，画面有些模糊，但能清晰看到：当天下午三点多，包工头带着两个手下走进工地，手里拎着一根钢管；四十分钟后，王海从工地出来，包工头突然上前拦住他，两人发生争执，随后包工头举起钢管朝王海砸去，王海躲闪时抬手反抗，这才导致包工头受伤。
“太好了！”陈砚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麻烦您把这段监控刻成光盘，我需要作为证据提交给鉴定中心和检察院。”
工作人员点点头，开始操作。陈砚站在旁边，看着屏幕上反复播放的片段，心里百感交集——从接手王海案到现在，经历了证人失踪、威胁、鉴定风险，现在终于找到了完整的监控证据，这条维权路，走得太不容易了。
拿到监控光盘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陈砚马不停蹄地赶往省司法鉴定中心，张主任亲自在门口等他。两人走进办公室，张主任把一份《鉴定流程确认单》递给陈砚：“陈律师，这个案子我已经交给了鉴定组的刘工程师，没让李工程师参与，你放心。另外，我们会采用‘双人复核’制度，鉴定结果出来后，需要我和刘工程师共同签字才能生效，避免出现单人操作的漏洞。”
陈砚接过确认单，看着上面“刘工程师”的名字，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他把监控光盘、伤情材料、证人证言等所有证据一一交给张主任，又详细说明了案件的关键节点，特别是包工头先动手、延迟就诊的细节。张主任认真地听着，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最后承诺：“我们会尽快启动鉴定，争取5个工作日内出结果，结果出来后第一时间通知你和检察院。”
从鉴定中心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陈砚掏出手机，给李检察官打了个电话，汇报了监控调取和材料提交的情况。李检察官在电话那头很高兴：“太好了，陈律师！有了完整的监控证据，再加上重新鉴定报告，王海案的证据链就完整了。你这段时间辛苦了。”
挂了电话，陈砚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走到公交站，等车的时候，习惯性地刷了刷手机，突然看到一条本地新闻——“城郊工地包工头王虎，因涉嫌拖欠农民工工资、威胁证人，被警方立案调查”。新闻下面还附了一张王虎被带走的照片，虽然打了马赛克，但能看出他脸色苍白，双手被手铐铐着。
陈砚心里一喜，赶紧给李警官打了电话，确认消息。李警官笑着说：“没错，我们早就盯上王虎了，之前抓了他的手下，顺藤摸瓜找到了他拖欠工资、威胁证人的证据，今天下午刚把他抓了。不过你别掉以轻心，他的同伙还没全部落网，而且他在外面还有不少关系，说不定会有人想办法干扰案件。”
“我明白，谢谢您，李警官！”陈砚挂了电话，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王虎被抓了，这意味着王海案最大的障碍没了，接下来只要等重新鉴定报告出来，就能还王海清白了。
他坐在公交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心里充满了希望。这段时间的疲惫、焦虑，在这一刻似乎都烟消云散了。他掏出手机，给王海家属打了个电话，把王虎被抓、监控找到的好消息告诉他们。电话那头，王海的母亲激动得哭了起来，不停地说“谢谢陈律师，谢谢陈律师”，王海的女儿也抢过电话，小声说“叔叔，爸爸是不是快回来了？我想他了”。
陈砚笑着说：“快了，等鉴定报告出来，爸爸就能回家陪你了。”
挂了电话，陈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想稍微放松一下。可刚闭上眼，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条陌生短信，号码很陌生，不是之前提醒他的那个：“陈律师，别高兴得太早。王虎虽然被抓了，但他的人已经拿到了鉴定中心的备用钥匙，今晚要去偷鉴定材料。你最好去看看，晚了就来不及了。”
陈砚猛地睁开眼睛，心里一紧——王虎都被抓了，他的同伙还敢这么嚣张？而且还能拿到鉴定中心的备用钥匙，这背后到底还有多少人？他赶紧给张主任打了电话，想提醒他加强安保，可电话响了半天，一直没人接。
陈砚的心沉了下去。他看着窗外越来越暗的夜色，脑子里一片混乱：现在该怎么办？是立刻去鉴定中心，还是先联系警方？如果自己去了，会不会遇到危险？如果不去，鉴定材料被偷了，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公交还在往前开，可陈砚却觉得每一秒都像在煎熬。他攥紧了手里的监控光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保住鉴定材料，绝不能让王虎的同伙得逞。他站起身，走到公交门口，准备在下一站下车，打车去鉴定中心。
夜色越来越浓，城市的灯光在车窗上留下斑驳的光影。陈砚不知道，在他赶往鉴定中心的路上，一辆黑色的轿车正跟在他后面，车灯熄灭，像一头蛰伏的野兽，等着给他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