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泉边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段逸带来的消息又如同冰水浇头。萧寒抱着因力量冲突而昏迷的沈清弦,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阿兰朵指挥族人清理战场,救治伤员,随后快步走来,查看了沈清弦的状况,眉头紧锁:“圣巫女大人体内两股力量相互冲撞,一股是月亮泉的生机,一股是她自身觉醒的圣力,需得慢慢调和,强行唤醒恐伤及本源。”
她取出一枚散发着清冽香气的紫色药丸,喂入沈清弦口中。“这是‘安魂蛊’,能护住她的心脉神魂,让她陷入深层沉睡,慢慢吸收消化力量。但何时能醒,就看她的造化了。”
这意味着,在接下来的风波中,沈清弦将无法提供任何助力,甚至需要人时刻保护。
萧寒将沈清弦小心地安置在竹楼内,设下简单的警戒机关,对阿兰朵郑重道:“阿兰朵首领,清弦……就拜托你和黑苗族了。在我回来之前,请务必护她周全。”
阿兰朵肃然点头:“萧勇士放心,只要黑苗族还有一人活着,绝不让圣巫女大人受损分毫!”
萧寒转身看向段逸,眼神锐利如刀:“段兄,我们立刻动身,去羊苴咩城。”
段逸一愣:“萧兄,你伤势未愈,清弦姑娘又……此时入城,无异于自投罗网!慕容霜和宋廷使者必定布下天罗地网!”
“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去。”萧寒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若被迫联姻,慕容家势力将深入大理,清弦在此亦不再安全。唯有破此局,方能争得一线生机。况且……”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有些账,也该当面算一算了。”
他指的是慕容霜屡次的陷害与追杀,以及那迫在眉睫的联姻阴谋。
事不宜迟,萧寒与段逸连夜出发,凭借段逸对地形的熟悉和萧寒超卓的武功,避开大道,抄小路疾行,两日后的黄昏,便已抵达大理国都羊苴咩城外。
只见城楼巍峨,颇具南诏遗风,但城门口盘查森严,守军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入城之人,墙上甚至还张贴着模糊的、带有萧寒和沈清弦特征的海捕文书,虽未指名道姓,但意图不言而喻。
“看来慕容霜的手,已经伸到我大理朝堂了。”段逸脸色难看。
两人并未直接入城,而是绕到城西一处僻静的宅院。这是段逸私下购置的别苑,名为“逸园”,仅有几个心腹仆人打理。
在逸园安顿下来后,段逸立刻通过秘密渠道,联系上了他在宫中的支持者——镇南王段正明(段誉的皇太弟,段逸的皇叔)以及掌握部分禁军的将领。
得到的消息却不容乐观。
“皇兄(段誉)态度暧昧,既不想得罪宋廷,又对慕容家的野心有所警惕。但以高相国为首的一批元老,极力主张联姻,认为可借此巩固宋理关系,共抗契丹。”段正明派来的心腹低声禀报,“慕容家的使者慕容复(慕容霜之兄)携宋廷国书,气焰嚣张,明日宫中夜宴,便是最后摊牌之时。他们……他们还带来了一个据说能证明萧寒勇士‘契丹细作’身份的‘人证’。”
人证?萧寒瞳孔微缩,会是谁?
次日,华灯初上。大理皇宫灯火通明,丝竹悦耳,一场决定王国走向的夜宴,在看似祥和的气氛中拉开帷幕。
段逸换上了世子朝服,英挺不凡,但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忧色。萧寒则扮作他的贴侍卫,低眉顺眼,收敛了所有气息,跟在段逸身后,混入了宫中。
金殿之上,段誉皇帝端坐龙椅,面容温和,眼神却深邃难测。镇南王段正明坐在下首,面色沉静。另一侧,以高相国为首的几位老臣簇拥着一名锦衣华服、面容与慕容霜有几分相似、却带着一股阴鸷之气的青年,正是慕容复。他身后,还站着几名气息沉稳的随从,以及一个被黑布罩着头的人。
酒过三巡,气氛微醺。高相国率先发难,起身奏道:“陛下,慕容公子代表宋廷与慕容世家,诚心求亲,欲与我大理永结同好,此乃两国百姓之福。且世子年岁已长,正宜婚配,与慕容小姐正是天作之合。望陛下成全!”
慕容复也起身,傲然道:“陛下,我慕容家诚意十足。只要陛下应下这门亲事,宋廷愿开放边境五市,岁赐翻倍。而且……”他话锋一转,目光扫向段逸身后的萧寒,带着一丝恶意,“为表诚意,我等还为陛下带来了一份‘礼物’,可揭穿某些包藏祸心、潜伏在世子身边的契丹细作!”
他一挥手,身后随从猛地扯下那黑衣人头上的黑布!
露出的,竟是一张萧寒熟悉的脸——太行剑派那位一直针对他、疑似被慕容家收买的长老,赵志敬!
赵志敬脸色惨白,眼神躲闪,但口中却如同背诵般说道:“启禀陛下,贫道可以作证!萧寒此人,确是契丹萧氏后裔,其父萧远山便是当年雁门关案的元凶!他潜入中原,接近世子,必是图谋不轨,欲乱我宋理和睦!”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段逸身后的萧寒身上!
“胡说八道!”段逸厉声喝道,“赵志敬!你身为正道长老,竟敢在此污蔑构陷!”
慕容复冷笑:“是不是构陷,验明正身便知!听闻契丹萧氏后裔,肩胛处皆有狼头刺青!请陛下下令,一验便知!”
殿上侍卫闻言,立刻上前,欲擒拿萧寒。
段誉皇帝目光闪烁,并未立刻阻止,似乎也想借此看清真相。
眼看侍卫就要碰到萧寒,一直沉默的萧寒,猛地抬起头!眼中精光爆射,周身气势陡然放开,那属于顶尖高手的威压瞬间笼罩全场,让那些侍卫动作一滞!
他无视那些侍卫,一步步走向殿中,目光如冰刃般直视慕容复和赵志敬。
“验明正身?可以。”萧寒的声音冰冷,带着一种压抑的愤怒,“但我萧寒是否契丹后裔,与是否图谋不轨,有何干系?”他猛地扯开自己左肩的衣衫,露出结实的臂膀,以及……那虽然因多次受伤有些模糊,但依旧能辨认出的青色狼头刺青!
“这刺青,是我萧寒的出身,我从未否认!”他声如洪钟,震得殿瓦似乎都在作响,“但我萧寒行事,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我所杀者,皆是该杀之人!我所救者,皆是该救之人!慕容复,你慕容家勾结朝廷,栽赃陷害,追杀忠良之后,更欲以联姻之名,行控制大理之实!其心可诛!”
他猛地转向段誉,单膝跪地,抱拳道:“陛下明鉴!萧寒此行,只为护友人周全,破奸人阴谋,绝无半分对大理不敬之意!若陛下认为萧寒在此碍眼,萧寒即刻便走,绝无怨言!但请陛下,莫要受小人蒙蔽,断送了大理的安宁!”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有理有据,更带着一股凛然正气。殿上不少原本中立的大臣,都微微颔首。
段誉皇帝看着跪在殿下的萧寒,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慕容复和眼神闪烁的赵志敬,沉吟不语。
慕容复恼羞成怒,猛地一拍桌子:“陛下!此獠巧言令色,分明是……”
他话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通报:
“报——!陛下,城外……城外发现大量身份不明的军队调动,看旗号……像是……像是宋军的边军!”
(第二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