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
这两个字如同沉重的枷锁，铐住了办公室里最后几个挣扎的灵魂。窗外早已是霓虹闪烁，窗内却只有惨白的日光灯和电脑屏幕的光芒映照着几张疲惫的脸。
小王就是其中之一。一个新功能的紧急需求把他钉在了工位上，键盘敲得噼啪作响，带着一股有气无力的怨念。旁边的工位早已空荡荡，只有林凡的位子上还亮着屏幕——人不知道去哪了，可能是去抽烟区摸鱼，或者干脆溜了。
时间滑向晚上九点。办公室异常安静，中央空调已经停止运转，空气变得有些闷滞。只能听到小王自己的键盘声、偶尔的鼠标点击，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建筑物内部的细微嗡鸣。
“咔哒。”
一声轻微的异响从身后传来。
小王敲代码的手指一顿，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走廊深处一片昏暗，空无一人。大概是楼里别的公司还没下班的同事弄出的动静吧。他没多想，转回头继续工作。
几分钟后。
“咕噜噜……吱——”
一种像是轮子在地板上缓慢滚动摩擦的声音，由远及近，非常轻微，但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小王猛地抬起头，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那是通往休息区和打印室的走廊。
声音又消失了。
他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只有自己有些加快的心跳声。他咽了口唾沫，给自己打气：“错觉，肯定是错觉，加班加出幻觉了……”
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代码上，但精神已经无法完全集中，总觉得后颈有点发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
“咕噜噜……吱呀——”
那声音再次响起！而且这次似乎更近了一些！仿佛就在办公区的入口处！
小王头皮一阵发麻，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猛地转过身！
只见昏暗的光线下，一个模糊的、椅背高大的办公椅轮廓，正在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无人自动地朝着他工位的方向滑过来！轮子与地毯摩擦，发出那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它移动得很慢，却带着一种执拗的、仿佛有生命般的诡异感！
“我……我靠！”小王吓得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心脏砰砰狂跳，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就想打电话求救。他的第一反应是闹鬼了！或者是什么可怕的超自然现象！
他惊恐地盯着那把越来越近的椅子，手指颤抖着几乎要按不下号码。
就在这时，一阵平稳的脚步声从另一侧的走廊传来。
林凡手里拿着喝了一半的瓶装绿茶，慢悠悠地晃了回来。他似乎是去楼下便利店买了点喝的，脸上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平淡表情。
“凡哥！凡哥！！”小王像是看到了救星，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指着那把还在缓慢移动的椅子，“椅…椅子！它自己动了！它朝我过来了！有鬼啊！”
林凡停下脚步，顺着小王颤抖的手指看去。
那把办公椅确实在动，以一种缓慢而均匀的速度，沿着地面一个极其微小的坡度，朝着小王工位的方向滑动。它碰到了一张桌子的腿，稍微改变了一点方向，但依旧执着地前行。
林凡看着那椅子，又看了看吓得脸色发白、语无伦次的小王，沉默了两秒钟。
然后，他做出了判断。
他走上前，非常自然地伸出脚，用鞋尖抵住了那只还在滑动的椅子的轮子。
椅子停了下来。
“可能是扫地机器人撞到它了。”林凡收回脚，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天气，“或者地板不平。这地毯旧了，有的地方鼓包，有的地方塌陷，形成坡度了。”
他甚至还补充了一句极具说服力的细节：“上次行政不是说报修地板吗？估计还没排上。”
小王张大了嘴巴，看着被林凡轻易制服的椅子，又看了看林凡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一肚子的惊恐和猜测瞬间被堵了回去。
扫地机器人？地板不平？
好像……是有点道理？这解释听起来如此平常，如此合理，瞬间就把那恐怖的超自然现象拉回到了无聊的物理层面。
“可…可是……”小王还想挣扎一下，“我刚才好像没看到有扫地机器人过去……”
“可能绕到另一边去了，或者电量低自己回充了。”林凡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绿茶，“很正常。”
他走到自己工位，拿起包，看样子是准备真的下班了。经过小王身边时，他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只写了一半的代码，难得地多说了一句：
“早点弄完回去吧。加班太晚，容易眼花。”
说完，他拎着包，不紧不慢地走向电梯间，留下小王一个人对着那把静止的椅子和冰冷的代码凌乱。
小王愣在原地，反复回味着林凡的话。“加班太晚，容易眼花”……所以，刚才真的是他眼花了？自己吓自己？
他再看看那把椅子，越看越觉得它就是个普通的办公椅。再看看地毯，好像确实有点不平整。
强烈的恐惧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尴尬和自我怀疑。
“妈的……真是加班加出幻觉了？”小王挠了挠头，讪讪地坐回工位，努力把刚才那惊悚的一幕归结为自己的精神紧张。
他重新握住鼠标，试图集中精神，但总觉得后背还有点凉飕飕的。
而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那只被林凡脚尖抵过的椅子轮子上，一缕极其淡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丝状物，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地缩回了轮轴的缝隙里，消失不见。
林凡乘坐电梯下楼，心里想的却是：楼下便利店的绿茶又涨价了，下次换白开水算了。
至于小王说的“椅子自己动”？ 他更倾向于那是小王想找个理由早点下班。